那小商户的言语一落，赵云夏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原本就因女子身份，而被一些同行轻视，此刻见了她处于劣势，更是想来上前踩一脚了。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叶家儿媳再优秀，没有德行，一切可就是白搭啊！”
“可怜叶老爷一生清名，到头来被这么个女子给毁了。”
“都是些投机取巧的勾当，这就敢将百姓身体置之不顾，只怕是为了赚钱没了良心了！”
众人七嘴八舌，虽其中有薛凝找来的人，但也有更多被煽动了情绪的人。
“如今还未定案，便也并不一定是叶家所为，诸位下结论时，未免太草率了些。”
段云岚一拍惊堂木，那洪亮之声顿时让众人停了下来。
赵云夏望着他的眼神感激，而后上前一步。
“知府大人，还有在场诸位。我方才认真想了许久，心中却有了一个疑惑。”
赵云夏的眼神落在两坛酒上，众人的眼神落在了赵云夏身上。
叶楚凡心忧她这般成了众矢之的，然而赵云夏倒是回以眼神，示意他大可放心。
“大家请看这坛子侧边，我叶家的这批酒，都是同一批的，所以有个数目标记。因此，这批酒从酿造开始，到装坛，那都是同一批次。既然有心作假，自然是一起都是假了。”
赵云夏微微顿住，凝神在了段云岚刚买的那坛酒上。
“知府大人已买了叶家酒，不妨现在便尝尝？”
赵云夏以酒相邀，段云岚闻着那飘出的酒香，也是隐隐动念。
酒庄里的小厮，将现成的干净酒杯拿出，呈给段云岚。
段云岚端酒一饮而尽，任由那清冽酒水顺着喉咙缓缓流淌下去。
“好酒好酒……”
饶是段云岚这般性子沉稳之人，也不禁感慨起来。
赵云夏得了这般赞叹，也有了笑意。
世间最快乐的事，便是她酿的酒得到众人的欣赏与喜爱了。
“本官可以作证，这坛酒没有任何问题。”
段云岚朗声开口。
“知府大人，即使这坛酒没有问题，那些我们买去的酒，可是真的出了岔子的啊。如今酒和人都在这里，是万般抵赖不得的。”
那些人又掀起新一波的议论，话里话外还是质疑赵云夏。
“这一坛是没有问题，可另一坛，便说不定了。”
段云岚并未被众人的声音扰乱思绪，因为赵云夏刚才的提醒，他很快就把心思落在了出岔子的酒上。
鲜艳的红绸布被放在一旁，微微有些湿润，而那湿润之处，除了有些异味之外，还隐隐发白。
段云岚沾了一些，放在唇上尝了尝，有股咸咸的味道。
这是……盐渍？
他本就擅长断案，这般事出有异，怎会引不出他的怀疑？
“叶大少夫人，叶家酿酒的材料，可曾用过盐巴？”
段云岚谨慎问起，赵云夏自然摇了摇头。
“就是普通人家酿酒，也不会放盐，何况叶家酒层层把控，更不会出这样的事。”
赵云夏说完，不自觉看了看身侧，却不见了刚才还静静望着自己的叶楚凡。
还在审案，他去哪里了？
“来人，把商户手中，所有有问题的酒，都搬到酒庄里来。”
段云岚一声令下，那些衙役便动了身。
待没卖掉的十几坛酒都尽数放在这里，段云岚则开始一一打开查验。
开酒时总要费点功夫，又容不得马虎，段云岚很是认真。
而最终，这些酒无一例外，全都是红绸布带着白色盐渍的。
“毁酒的，看来是另有其人啊。”
段云岚笑了笑，语中自有深意。
“知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反而是不知道他的意思。
“叶家酒在酿造过程之中，极为严格，并未放盐，否则本官所买的酒，还有其他百姓所买的酒，都会与这些酒一样。本官猜想，是有人将那含有重盐的井水，故意倒入了酒中。”
盐巴乃稀有之物，又是官府垄断，旁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拿到，而且还放到酒里，实在是得不偿失。
“大人觉得，是何人做了此事？”
众人反应过来，一时也觉得叶家可能是无辜。
薛凝站在角落，额头冒汗，身边的下人也有些发抖起来。
她想要破口大骂这办事不力之人，可如今却什么话也不能说，唯恐被人留意住。
“你们这一批酒，恰巧都是从同一处进的，不是吗？”
段云岚反问，惹得众人总算想起了领头的薛家。
“不错，正是薛家了。”
叶楚凡被推着轮椅，缓缓回来，小林子带着一个隔壁商户的小厮，匆匆给段云岚行了礼。
“楚凡，你这是说什么？”
薛家老爷震惊地看着叶楚凡，不知是因何扯出薛家来。
“启禀大人，小的看到这几日里，薛家布行的后院，似乎有人在用陈井里的水。因为这事情过于奇怪，这才多看了两眼。叶大少爷刚才带人四处打听，小的便说了。”
小厮据实说着，赵云夏不觉望向叶楚凡，心里一暖。
他方才一定是急坏了，这才带了人出去再度查探。
“你说奇怪，是为何？”
“那口陈井离薛家布行最近，几乎就像是在布行院里一般。可从来无人用那里面的水，因为自出现开始，这井水就是极咸，闲置多年以后，里面虽然有水，可是哪里能喝？”
而薛家的人把不能喝的脏咸水打好，又能有什么用处？
“程捕快，去薛家布行，找一找那口井。”
段云岚吩咐下来，没半个时辰，那程捕快就骑马打了个来回。
“大人，薛家确有陈井，且被人用过，有很明显的痕迹。”
程捕快此言一出，众人都义愤填膺起来。
原是听那薛凝的蛊惑，他们便来找叶家讨说法，可谁知毁酒的就是薛家。
人证物证确凿，是万般抵赖不得的。
“原来……是薛家毁酒！”
“薛家真是丧尽天良！这是要毁叶家酒的名声啊！”
“听说还是世交，两家老爷见面之时，难道不会尴尬？”
众人言语之下，薛家老爷面对着叶有财，倒真是脸色青了起来。
“薛家老爷，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云岚启唇，抬眸看着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