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苏瑾夜大笑，一阵悲鸣透过胸腔，夹杂着前世的怨恨纷涌而来。
“赵子渊，你何止是偏颇，我看你根本就是受了宋玉蛊惑。
她说你对我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你就以为自己有了断袖之癖，她说我有别的图谋，你就以为我对你有不臣之心。
你自己摸着胸脯问问，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可有好好想过，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如何？”
赵子渊分辨，“苏衍，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任是上京，或是襄阳，我都随你。”
“回去？然后再被你囚禁到死，看着巴掌大的一块天，天天幽怨的像个怨妇？”
苏瑾夜还是在笑，眼里的红色愈来愈明显。
“赵逸，你说我当年救了个什么东西，还一直和他兄弟相称，我一直后悔这么多年眼盲心瞎，一直怨自己识人不清……”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一抹鲜血给苍白的唇色，添了一缕魅，惑。
“我怎么就没有狠心饿死你，我当年就该知道你心狠手辣，没想到现在我再一次重蹈覆辙……”
苏瑾夜把目光落在阿橪身上，“阿橪公主，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一直眼瞎。”
他的泪已经在眼里旋转，他微微仰头，让它不至于在他们面前掉下来。
“阿橪，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个姑娘，曾经，你也是我在上京城，唯一美好的回忆……”
苏瑾夜浅浅地笑着，“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可以一直下去，就算被你吊到了城隍庙的房梁，我也没有怨恨过你。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是有过阿晔的，我知道你很在意他，从那天你想让我血尽而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苏瑾夜的第一滴泪，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像是一颗珍珠，砸在了地面上，飞溅成几朵残破的水花。
“可我没有想到，你会用我告诉你的秘密，去换一身泼天的富贵……”
阿橪情绪有些激动，“阿晔，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只是想让你顿顿吃上包子，不用再跟我出去讨饭……”
她的眼神很受伤，好像不明白苏瑾夜，为什么会不理解她一样。
苏瑾夜的手被明歌反手握了，他向着她笑了笑，又把目光放回到阿橪身上。
“阿橪姑娘，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陪着你吃包子，你别忘了，我苏瑾夜爱吃的是鱼，明歌亲手做的清蒸鱼。”
他的目光如炬，有那么一瞬特别的明亮，他一一看过屋里所有的人，最后把眼神留在了明歌身上。
“这个世界要留住我的东西不多，你们以为没有明歌，我会重新返回来？”
苏瑾夜大笑：“其实，黄泉路上，奈何桥头，更适合我这样眼盲心瞎的人，那里到处都是黑暗，最适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的笑里极尽凄凉，好像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再不入他的眼，“阿橪，你想吃饱穿暖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该把任何一个人，都当成知己……”
“阿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也喜欢我的……”
阿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不是说馒头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吗？”
“我说过吗？那是司马晔对你说的吧？即使是我说的，我也已经忘了，你还指望一个喝过孟婆汤的人，记住那么多无用的废话……”
他的泪终于一颗一颗落了下来，挂在脸上，像是尘封已久的伤痛，风一吹，就四处飞散。
苏瑾夜的身体开始摇晃，明歌及时扶住了他，他把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了墙壁上，不让自己压了明歌。
他看向了屋里的所有人，包括主导了他命运的那个逸王赵子渊，“你们何苦这样逼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的生活，我什么都不跟你们争，也不行吗？”
赵子渊看出了苏瑾夜身体不舒服，他急步向他走来：“苏衍，我们先处理伤口，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苏瑾夜勉力地靠着墙壁，绝望的眼睛里没有了神采，“赵子渊，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我就站在这。”
赵子渊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怕惊走他一般。
“我对你们很失望，对我自己也很失望，我这样的人，还回来干什么？”
苏瑾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赵子渊，你说我还回来干什么，做一个地狱的恶鬼不好吗？我还要回来干什么……”
他的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栽了下去，就连身边的明歌都没有扶住，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明扬喊了一声阿晔哥，赵子渊几步就到了他的跟前，明歌已经吓傻了，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苏瑾夜的后脑渗出了血，就连嘴里、鼻子里都有血丝流出。
赵子渊把他抱起来，吩咐南山，“快，快去找大夫。”
他的声音颤抖，几乎抖不成音。
“你先把他放到房间，这样抱着他会不舒服。”
明歌想要把苏瑾夜抱过来，却被赵子渊躲了过去。
就这么躲避的间隙，赵子渊只觉得他怀里一空，苏瑾夜的身体已经被明扬抢了过去。
他不发一言，只是抱着苏瑾夜回了他的房间，把他平放在床上。
一群人跟了过来，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屋子。
明歌从苏瑾夜床下拖出来医药箱，开始给苏瑾夜处理手上的伤口，那道伤口很长，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明歌用酒给他擦了，拿起针线给他缝合，赵子渊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明扬挡了去。
明歌缝合的很用心，好像在做一件精心准备的绣品，像是自己的嫁妆，一针一线都透着精致。
等缝合完最后一针，明歌咬断了线，又撒了一层金创药，才找了布条将他的手包裹好。
明扬打来了温水，把布巾扔在里边湿了，拧干了，递给明歌。
明歌接过来，细心的给苏瑾夜擦了脸，苏瑾夜的脸上还残留血迹，衬着他的脸更加苍白。
他脸上的血不再流出，布巾擦过了他的眼睛，又滑过了他的鼻翼，最后停留在他苍白的双唇上，擦去了他嘴角边那朵血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