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不免好笑：“他遮著脸，你还知道他相貌好？”
老道士不以为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单单看骨相，就知晓公子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就算贫道猜错了，那么公子的母亲也该是倾国倾城，长相不俗。”
东周国曾经的皇后的确是美若天仙，这道士的一通话乍听上去很莫名其妙，但竟也让人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时未决垂眸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慢吞吞道：“所以某人也是看中了我的相貌才喜欢我么？”
凌双冲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对面的老道摇头笑道：“所谓各花入各眼，姑娘不是个看重皮相的俗人，公子你该高兴才是。”
时未决意味不明地轻笑。
“既然来都来了。”他往旁边让了让，“二位不妨也试一试，留个名？”
“这……”
时未决原想推拒，奈何凌双兴致挺高，不欲让她失望，他也只好妥协权当是作陪了。
树下摆有红绸和笔墨，都是现成的。正面写上姓名，另一面也不能空着，总得有一两句吉利话。凌双尚在犹豫，是写白头偕老，还是写永结同心？然而时未决却已提了笔。
“你写什么了？”
担心他太敷衍，凌双凑过去，被他躲开，这样明显的掩饰更令她加深了自己的猜疑，于是愈发锲而不舍的抢。
闹到最后实在拿她没办法，时未决终于认输服软，叹了口气把东西交出去。
“你要是胡乱写，我可不认账的。”
她说完一低头。
红绸上笔墨苍劲，只有四个字——“愿卿安好”
凌双盯着那条绸带瞧了许久，双目怔怔地，朝他看过去。
他也在看她，唇角依旧不咸不淡地翘著一个弧度，那眸子里仍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心头忽然一热，凌双从他手中拿过笔来，在后面又添上了四个字——愿君亦然。
红绸挂在树梢，迎风而起。漫天的殷红交错萦绕，缠·绵悱恻。
“找个最高的地方，别和其他人弄混了。”
时未决踩在枝头，听她在树下吩咐，将红绸系好，随后旋身稳当落回地面。
时未决将她的手握住，转头朝那老道颔首，“时候尚早，我们进林子里走走，就不打扰道长睹物思人了。”
老道士也没挽留，只抬手抱了抱拳，自己仍退到一旁触景生情。
凌双和时未决行出老远，直到回头已看不清那棵姻缘树，她才狐疑：“你不觉得这个道士很奇怪么？”
“不过就是想知道你我的身份罢了。”
“那你为何还告诉他？”
“告诉他又有何妨。”时未决一脸淡然，“莫非我很见不得人么？”
原地里，姻缘树上，老道正翻出那条红绸，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若有所思。
……
沿着小径往深处走，两旁的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四下里没有人，月光映在石板上，晚风拂着绿草，空气中有湖水的湿意。
时未决转过眼去瞧她。
明朗的月光下，那张清秀的小脸眉眼沉静，似有心事，嘴唇、鼻尖的轮廓染上月华，像是洒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凌双转头看向他，时未决已伸出兜住她的后脑，微微侧头，垂眸凑上去。
温热的呼吸轻喷在鼻尖，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环境，一并连那人的动作都无比熟悉。
就在嘴唇堪堪触碰到的那一瞬，冷不丁听见远处传来水声，两人皆是一怔，齐刷刷地举目望过去。
小镜湖边蹲著个男子，背对他们，上身，以手鞠水不知在洗什么。
满城的百姓都在逛夜市，原以为这个荒凉之处不会有人，想不到还有跟他们一样无聊的。
时未决带了一丝不耐烦，啧了声：“今天晚上还真是热闹。”
月光洒了一地，凌双的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人的后背。
因为没有穿衣，能清楚的看见他肌肤上的纹理。
尚未瞧个明白，双目就被人捂住了。
“你干什么啊？”她挣扎。
“他没穿衣服。”
“我知道啊。”凌双把他手拿开，“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再说了，我还见过其他人的呢。”
不料，听完了这话时未决脸色更黑了，“你还见过其他人的？！”
“……我，我还亲眼看着他穿衣。”
他眯起眼：“穿衣？”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
然而凌双越说，时未决的眉头越皱越紧。
还没等吵出个结果，那鞠水的男子已经披好了衣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这样的天他还到敢湖里洗澡？”见其走远，凌双连声叹道，“真是个不怕冷的。”
时未决仍看着那人的背影，冷声出口：“你还担心他？”
凌双将他的手挣开，他上前一步她退两步，最后索性扭头朝湖边走。
眼下哪怕是八月秋高风怒号也没法吹尽她脸上的那股灼·热。
要说唯一见过的男子光背，那肯定是时未决的了。
那时她慌不择路躲进屏风后，看了个明明白白。
难道要告诉他，她曾经像个痴汉一样……
所以，所以……
时未决无奈地跟在后面，见她走得急，随口提醒，“你慢点，湖边湿滑，当心掉下去。”
话音刚落，凌双脚下一滑，毫无悬念地摔入湖中。
“……”
明月当空，湖面波澜万千。
时未决强忍住笑意在岸上蹲下，望着坐在水里一脸怨愤的凌双，无辜道：“我不知道会……”
见她不吱声，时未决把手递了过去，“赶紧上来，春夏水冷，冻出病来可不是好玩的。”
不料，凌双突然往后挪了挪，深吸了口气，一头扎进水中。
此情此景，明白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赌气，时未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头：“你……你还真不怕冷？”
乌黑的青丝在水上铺开，起初还冒了几个泡泡，很快就只剩下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
水性倒是不错。
时未决唇边泛起浅笑，盯着湖面，想瞧瞧她能闭气到几时才浮上来。
涟漪尚未扩到岸前便已消散，周围一片死寂，等了许久始终未发现凌双的身影，时未决眉峰一点点皱起，心头隐隐开始不安，他站起身唤她：“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