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高大的白马通体雪白,四蹄乌黑,马蹄欢快的砸在青石街上,哒哒的清脆动听。
是乐飞的乌云罩顶驹!
少女由衷的笑起,向那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骑跑去,身子被一双大手捞到马背上。后背贴上他结实的胸膛,这副熟悉又温暖的怀抱终于回来了。
“乐飞哥哥,你今年又迟到了呢”
“夕儿等了很久?”
马儿放慢脚步,闲散的在巷子里溜达,阵阵男人的汗味和灼热的气息吹进少女的鼻尖颈窝。
奇异的感觉从身上传来,少女讶异的回头、
剑眉星目,刚毅又不失温柔。
还好,还是乐飞哥哥。
林夕嘴角挂笑,身子不自然的向前移了移,和身后的人拉开一条缝隙。她刻意瞒下心中的不安和警戒。
怎么会有危险的感觉呢?他是最最疼爱她的乐飞哥哥啊,是曾经海誓山盟的良人啊。
少女的直觉没有错,原先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如今已是成熟稳重的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昔日的宠溺越发轻浅,取而代之的是霸道而强烈的情、欲。
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对上那张绝世倾城的面容时眼里隐藏不住的情。欲。
等待时的喜悦悄悄退去,林夕的一颗心重新冷却。
难道陆嘉说的都是真的?
“夕儿在想什么?累了么?你身子不好,以后不要站那么久。”男子胳膊一紧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低头在她的额头留下一吻。
这个常常做的动作,让林夕安下心来,摇头轻笑,在想什么啊,这样宠溺自己的人只有他啊。
林夕舒服的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重量都倒在男子怀里,卸下所有防备,头微微扬起,“乐飞哥哥想夕儿没有?”
“自然,”邵乐飞把着林夕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这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
弱水三千,我独爱一瓢饮。
直到此刻,只顾着沉溺在喜悦中的林夕不曾想到,这个夕阳之下,青荇道间,马背之上和他相约百年的男人,即将怎样残忍的在她全部的生命里烙上悔恨的烙印。
梁盛是个急性子,看见乔言端着酒杯发愣,自己就嚷嚷起来。
“哎呀,这酒淡的像水,敬少傅卿这样的人只能用我们军中的极品西塞烈,来人,给本王换西塞烈来!”梁盛炸雷般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西塞烈,边塞最烈的酒,连那些套马杆的壮汉都不敢多饮的烈酒。他要拿这酒敬这个风吹就倒的乔言么?
梁筠拉了拉梁盛的袖子,“四弟,少傅卿身体不好,今日已是饮了不少,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思绪不听话的继续翻转,不堪的回忆涌了上来,谁能让她马上醉倒才好!
乔言甩甩头,勉强笑道,“闻名边塞的西塞烈么?好气势的名字,拿来敬王爷再合适不过。”
梁盛几乎傻掉,看乔言刚才与众人对饮的架势知道她酒量不浅,却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大胆,心下赞许,抬手就倒了两碗酒。
众人唏嘘的看着这个大如斗的海碗,两碗倒满,一坛酒堪堪的见了底。
再不会是甘甜软糯的竹叶青,再也不是那个约定三世的良人。
西塞烈浓浓的酒味直冲脑门,晃得乔言一阵恶心。
“少傅卿,少傅卿。你怎么啦?”梁待圆圆的脑袋紧紧贴着乔言的手臂,抓着她不停的摇晃。
“墨云气色不好啊,要不要回去休息?”梁筠依旧一脸冷静,只是声音中不无担忧。
“不用,不用,只是有些累了,王爷不要见笑。”乔言拢了拢袍袖,端起海碗朝梁盟羞赧一笑。“微臣可不及王爷的海量,还请陛下准臣饮了此杯之后先行告退,免得微臣酒后失态白白让人瞧了笑话。”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梁盟点点头,“盛儿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孤准了。”
“这西塞烈酒劲极冲,辛辣无比,墨云不如还是……”众人讶异的看着梁盛,他也有后悔的时候?这样说是打算放过单薄的少傅卿么?
后面的话被乔言挥手打掉,“哎,能一尝响当当的西塞烈,微臣何其有幸”
明晃晃的酒面映着她苍白的脸色。
“好爽快!改日本王一定要亲自登门再和墨云好好喝上一回!待会儿就用本王的马车送少傅卿回去”梁盛黝黑的脸上兴奋难掩,对着身边的黄守宇兴冲冲的道。
梁闵目光一寒,低声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
这边乔言已是持着硕大的海碗遥向梁盟,“微臣借花献佛,谨谢陛下隆恩。”
众人亦起身向梁盟敬酒,“臣等谢陛下隆恩。”
浓烈的酒气让人眩晕,乔言对着酒面勾起嘴角,对着梁盛盈盈一笑,吸了口气双手捧起海碗凑到唇边……
梁闵远远的看着她,眉头皱起。
冲头的西塞烈辛辣的滚进喉咙,耳边有慵懒的声音,“墨云饮得慢些,这样会醉的。”
愣神中见梁闵持了酒盏遥遥向自己举杯。
一口气把酒浆喝干,碗底朝天,她的一碗西塞烈点滴不剩。
梁盛亦是翻转过碗,朗声大笑,“墨云好酒量。来人!送少傅卿回府。”
“西塞烈真是名不虚传”乔言意犹未尽的看着空空的酒杯,“看来墨云以后少不得要去励王爷处讨酒喝。”
淳于和林与影妃讶异的交换个眼神。
“陛下,得意总管送了配给士子们的内侍过来,您看……”梁盟摆摆手,“宣吧。”
江歧堪堪上前一步,“陛下,少傅卿恐已不胜酒力。”
梁盟看了看乔言,见她双颊桃红,点头吩咐,“乔卿还是先回去吧”
乔言被黄守宇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出去便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已经候在殿外,见他二人行来,一名内侍忙快步迎上。
“奴才小印子,给黄公公请安。”他说的很谦卑,也甚合礼数只是太过清冷的声音让黄守宇疑惑的回头。
长眉凤眼,硬挺的鼻梁在刀削斧刻的脸上,皮肤白皙,薄薄的嘴唇紧抿,看着自己身旁的人。
“黄公公,让奴才来吧。”
“瞧哪儿呢?”黄守宇有些不悦的低斥一声。
“黄公公,这就是乔姑娘么?”萧印硕慌忙接过乔言,扶着她颤巍巍的上了马车。
“要称少傅卿啦”黄守宇拖长了尾音仔细瞧着他“小印子是么?你小子好造化了,好好跟着你主子,日后错不了。”
“是,奴才这就送少傅卿回去歇息”
“行了,去吧。小心伺候着。”黄守宇收回目光,带着几个小太监返回畅春园,手在袖子里摸索个遍,触到一叠厚厚的银票满意的眯起眼睛。
目送黄守宇离去,萧印硕(以下称小印子)直起后背,递给车夫一锭银子“这位大哥,少傅卿醉了,麻烦车驾的稳些。”
车夫咽下口水,“好说,好说。”
小印子撩衣登上马车,丝毫没有犹豫的钻进车厢,坐在她的身旁,手掌探上她的额头,冰凉的汗珠细细的沾了他一手,眸子盯在她安静的睡颜上,静的近乎死寂。
马车跑了起来,她倚着车壁的身子不安的向角落挪动,脑海里循环的画面忽然回到那个薄暮夕下的林间,本是好端端共乘一骑的二人瞬间换了另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