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言想都不想直接答。
梁闵一对好看的眼睛差点掉出来,扇子抵在额头上,一手抱肩,“天呐,谁信堂堂少傅卿是个不认路的路痴?”
乔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把柄就那么直剌剌的落在人家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梁闵笑够了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慢慢折身往回走,“天顺大路上有家叫做半里坡的酒肆,酒菜都是做的很是地道,我平时无事便要过去坐坐。”
乔言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刚才郁闷倒也不是因为梁闵擅自带她来情楼,而是他硬要塞个侍女给自己,让她好不痛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特别讨厌有人擅自为她做主,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在这个天地之间,没有人能够主宰她,甚至一点点也不能左右她的意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事,她都特别敏.感。
这会儿见梁闵给自己赔笑脸,倒有点过意不去似的,好歹对方也是个王爷呀,她不着痕迹的将手撤离,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吧。”
梁闵得了她一句话,高兴的什么似的,走着走着,又偷偷的碰她的手,又被乔言微微躲开,一路上诸如此类的小动作不断,闹得乔言好不烦恼。
终于来在了一家写着“半里坡”的酒家面前,红色的小旗子飘扬的很是亲善。
掌柜是个中年矮个子男人,见到梁闵一愣,立马过来亲自接待,一边招呼小二上楼整理间雅间出来。
梁闵伸手拦下,“别忙,我们坐坐就走,老金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他今天正巧在店里。”掌柜连连答话。
“那就叫他烧几道拿手菜来,我们可是走了老远的路慕名而来呢。”他说着加强了“老远”两个字的声音,顺便扫了一眼乔言,那意思就是在说,你看,我是跟着一个路痴绕了远路才来的啊,实在不容易,老金快弄几个拿手菜来给我们垫垫肚子吧。
乔言只顾喝茶,根本不理他的弦外之音。
掌柜下去传话,不大一会儿,就传上来几道小菜,乔言看着盘子里红红绿绿的菜肴,诧异地看着梁闵,“这是……”
“快来鉴定鉴定,都说老金是中州大官家里的厨子,烧的一手拿手的中州菜肴,也不知道真假。”
四道菜,并不丰盛,但都是乔言熟悉的品相,每一道都带着家乡独有的风味扑面而来。
难道他一早就是要带她到这里来?有好久没吃过家乡的味道了,她伸筷夹了一点,放到嘴里,很是正宗的辋川菜系,那股菜香忽然就变成了一种混杂的味道。
有点酸涩,有点苦味,还有点无可奈何,最后都在梁闵的注视下化作一点莫名的伤感。
乔言的一对眸子就被热气蒸的有些发热,她放下筷子,展颜一笑:“的确是正宗的辋川味儿。”
梁闵这才放心的摇了摇扇子,完成件大任务似的露出笑意。
现在还差些时候到午饭时段,是以酒肆里的客人只有两桌,另外一桌还离得他们比较远。乔言看看掌柜去了后堂,才抬头注视着他许久,叹了口气,问道:“王爷将微臣邀到这里,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儿示下吧。”这女人精明的比男子不差,就是淳于那只老狐狸来了,也要说上逊色两字吧。
也或许只是她女子生来特有的敏锐直觉吧。
梁筠愣了一下,苦森森的笑着,既然她已经看清,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呢?
“墨云要是能有一刻不这么什么都看的通透该有多好。”
看得透就要想得远,想得远就要受苦。
“前几日,墨云随着四哥一起北上,到了黎山脚下,和二哥共同退了山上的一伙贼人,据说破敌之策全靠墨云出谋,可有此事?”
他问得含蓄已极,还有点不知所措,说实话,他自己是很不喜欢这样和乔言说话的。但是这件事横在他心里太久了,他一定要问清楚。
乔言只是抿嘴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盘子里的菜。
“啊,墨云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墨云的心是在哪里?”这句话又说得朦胧暧昧,他声音很小,乔言没听清楚,抬头问,“什么?”
他却红了下脸,英俊的容颜有点不自然,他那句话的本意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就是想问乔言到底是站在哪边?结果被乔言这一问,他自己才琢磨过味儿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再次重复,“墨云的心到底在哪里?”这一次,少了戏谑和平日的放浪不羁,只剩下一点期待,一点害怕还有一点躲闪。
乔言沉吟了一会儿,平视着他的双目,坦然道:“墨云的心在自己身上。”
她的心,还没有那么大,容不下什么家国天下,这个南郡对她本是客居,存在或灭亡都丝毫无犯,南郡在,她是少傅卿,南郡亡,她是中州商贾之女,两者都是高人一等,却没享受大富大贵的命格,没什么不同。
她来,只是求一个结果。
仅此而已。
她笑了,笑得很浅,很淡,像是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是立马就要融化掉的冰块,透明纤薄却不参杂什么感情于内。
“微臣只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上阵厮杀,博得个虚名讨口皇粮吃罢了,王爷你多虑了。”
“那么,墨云此番对慕容家的事如此上心,又是为了什么?”既然问了,不如索性问到底。
乔言一笑,夹起一根盘子里的碧绿色菜叶,叶子是整片放进去的,通透碧绿,叶身厚实,看着就很有食欲,只是被牙筷一挑,撕成了两半,“不过是可怜她,又痴又傻,还要一个人独居在他乡,无亲无依,微臣一时犯了同情心,也可以说,是有些感同身受吧。”
她说得很平淡,但言辞间淡淡的伤感让梁闵忽然觉得自己问人家这个问题简直不是个人,摆明是给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他一阵语塞,尴尬不已。
她的神情永远没有什么大的起伏波澜,就是此刻被刺到了痛处,也还是一副不关己身的云淡风轻,叹了一声,这种女人,到底能不能有人能够彻底掌控她?完全将她收为己用呢?
正想着说些什么,就听酒馆外的大街上好不热闹喧哗。两人不由自主的一起往外看,掌柜招呼小二出去打听,不过一会儿,小二就喜笑颜开的回来,对着梁闵一直打千道喜。
“吴公子,可是大喜事一桩,慕王殿下自边关凯旋而归了。”
乔言和梁闵相视一眼,前者无所动摇,后者心事重重。
“要回去看看么?”梁闵问。
乔言摇头,“现在不。”
“哦?二哥回来怎么也得去看看的。”梁闵抖搂着折扇,老神在在。
“我没说不去,”乔言调皮一笑,“现在不行,因为我还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