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征战
筑音2024-08-21 17:469,131

   寒风伴着涛声,发出阵阵呜咽,夜空零落的挂着几颗寒星,散发着寂寞的光茫。远处,一道灿烂的焰火从海面腾空而起,打破了夜的寂静。观望台上,景枫优美的唇形勾勒出一个畅快的笑容,看来景榕的诱敌之策已成功,向身后作了一个手势,一名近侍恭敬的上前,把手中的金眸飞鹰递上。景枫亲手把一封密藏入鹰身上,扬手放飞,看着渐渐远去的飞鹰,吩咐道:“马上派人从海陆两路传信给文涛和子修。”顿了顿,又道:“那件事,任何人不得让风姑娘知道,否则,杀无赦。”

   侍从躬身离去后,景枫把眼投向重新恢复寂静的夜,双眸幽暗深邃,曦国与天翼国的宿仇到了该作一个了断的时候了。虽说半年前,两国签定了三年和议的盟约,但谁都知道,那只是久战无果之下的权宜之计,一个小小的迎风岛应对江湖纷争倒也罢了,怎么可能约束得了两大国家。如今曦国万事具备,欠的只是一个征战的理由。虽说那个盟约并无多大约束力,但是人无信则不立,何况他身为一国之君,无信如何立国。可是,他再也没有耐心等到三年期满了,所以就让翼帝来做这个违约之人吧,反正,他已经违背过一次盟约,再多一次又何防。

   早在未见皓晨之前,景枫已久闻“皓晨蓝妤,珠联璧合,天衣无缝”之名。皓晨与他的身份,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敌人,也曾想过,如果易地而处,或许他们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却从未想过,彼此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的相互憎恨着,他们争夺的不仅仅是江山,还有女人。谁又能想到,天下之大,他们的心偏偏会维系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他以仁义治国统军,无论敌国还是已国,人人称道。唯有兰心蕙质的蓝妤看得通透:“皓晨殿下输给你,不在于才智谋略,而在于你比他更懂得驾驭人心。”从最初的惊艳到欣赏,俘虏了她的人,更想俘获她的心,只为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却在不自不觉中迷失了自己的心,一生的爱恋从此就全部维系在了她的身上,她是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快步向舱室走去,室内余香袅袅,佳人无踪,景枫心一跳,五日前,蓝妤回到了他的身边,她常常连夜恶梦,唯有在他的怀中才能睡得安稳,想必方才他不在,蓝妤又被恶梦惊醒,暗自思索着她最可能去的地方,快步寻去。胸中蕴满愤闷,恨不得马上到皓晨的面前,揪住他问问:“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折磨?”

   蓝妤为睿儿掖好被角,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轻轻走出舱室。袭面而来的寒意,让她忍不住萧缩了一下。海上的冬夜总是分外寒冷,蓝妤倚在船舷边上,籍由寒风的凉意,理清纷乱的思绪。还有二日就可到达陆地,届时景枫会带着她们母子入曦国帝都。本以为与景枫见最后一面,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从此就可以带着睿儿远走天涯,谁知,一见之下,却更加割舍不下。景枫,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她甘愿受制于人。而她又该怎么办?若只她一人之事,她可以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但是当年莞河一战,蓝妤红颜祸水之名早已传遍,面对众怒,景枫将如何自处?睿儿身为翼国皇子,曦国又怎能相容?一生中最在意的两个人,任何一个她都无法舍下。

   “我以为寒夜寂寞的人只有我一个,原来师姐也孤枕难眠呀。”诗凝冰冷的声音传来:“怎么,你的情郎没陪你吗?”

   转首,看见诗凝站在邻船的甲板上,正满目恨意的盯着她。蓝妤不甚在意的对她微微含颌一笑,正欲离去。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诗凝在她身后喝道,话语中带着嘲讽,“你现在算是陛下的什么人,宠妃还是外室?不管什么都好,是不是该向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后行个参拜礼。”

   蓝妤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诗凝的声音又响起:“我前几日练的分筋错骨法,正要看看成效如何,没想先在你儿子身上试练了一把,听他的哭声,看样的效果还不错。”

   蓝妤闻言猛然止住脚步,想起五日前睿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霍然转身,怒道:“你居然把如此歹毒的手法用在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身上?”

   “那又如何?”冷诗凝挑衅的笑着:“你能奈我何,别忘了陛下有誓言在先,在位一日,就不能对我这个皇后杀之伤之废——”

   话音未落,蓝妤已闪身落在她的面前,抓起她的双腕一用劲。冷诗凝惨叫一声重重摔下。蓝妤冷冷道:“许下誓言的人是景枫,不是我。今日你也试试分筋错骨的滋味,看在师父份上,饶你不死,记住,没有下一次。”

   身起,刚跃回自己的船上,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景枫从身后环住蓝妤的腰,在她耳畔轻笑道:“第一次看见你如此生气的样子。美人就是美人,怎样都漂亮。”一边嘻笑着,一边搂着蓝妤离去,始终未看坐于甲板上垂泪的诗凝一眼。

   进入睿儿的舱室内,蓝妤爱怜的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轻声道:“景枫,是你为睿儿拔正筋骨的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呢?”

   “睿儿现在并无大碍,告诉你也只会令你象现在这般徒增烦恼。”景枫俯身看着睿儿玉雪可爱的小脸,神情中透出若有所思的温柔。

   “谢谢你,景枫。”蓝妤半倚在他怀中,颇为动容道:“谢谢你这些时日来对睿儿的关爱。”

   埋首在她的颈侧,汲取着阵阵幽香,景枫似乎有心醉神迷,哑声:“那你如何报答我?”

   “以身相许,好不好?”蓝妤一本正经道,一丝笑意不由从唇边溢出。

   “不好,至少要为我生三个孩子,而且要象睿儿一样漂亮。”温热的吻不断落下,手渐渐不老实起来。

   “不要,小心吵醒睿儿。”蓝妤红着脸,推了推他。

   景枫坏坏的笑着,抱起满怀温香软玉,“我们回房去。”

   冬夜的寒意挡不住无边春色,寂寞夜空下,几家欢喜,几家愁,世事大抵如此。

   一轮红日缓缓升出海平面,初露的晨曦驱散了夜的黑暗,宏伟战船上,一对璧人相依观望日出。延绵的柔情缠绕在彼此的心间,心如饮醇酒般,沉醉迷离。幸福是如此的简单,每日与挚爱之人,携手共看日升日落,足矣!

   仰起美伦绝伦的脸,蓝妤的笑靥如花绽放:“年少时,在迎风岛学艺,每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在晨时,观看着海上的日出,心中想着在海的另一端是什么样子,想一路品着美食,看着美景,到海的一端追日。”

   垂眸温柔凝睇着身旁的人,几经踌躇,景枫终于开口道:“蓝妤,六年前,我曾答应过你,要陪你看遍美景,品尽美食,说过的话,我决不会食言。但有些责任与使命是我无法放弃的,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长久的沉默中,景枫的心一点一点的高悬,“蓝妤”当他艰难的试图再次开口时,一只柔腻的手落在了他的掌心,紧紧牵着他的手,“还记得我曾要你答应过的事么?我很抱歉不能为你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成为你的拌脚石。我会一直等你,景枫。”

   含笑的眸映入景枫眼眸深处,徐徐暖流,缓缓渗透四肢百骸,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拥着怀中他一生一世的珍爱,但愿从此能有真正的天长地久。

   金牛之年,曦国以天翼国再次违背盟约,袭击曦国南海水师为由,从莞河、颍州、洛城三面同时发动进攻,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天翼境内,短短一个多月,就攻下了天翼国十三座城池。曦国军队军纪严明,严守三条规则:不扰平民,不伤妇孺,善待降者.所到之处,不但未对当地居民造成任何困挠,反而因严谨治理,救济赈灾,使许多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了安身立命之处.与当年翼帝屠杀战俘与平民百姓的暴虐之举相比,曦帝的仁义,无疑是人心所向.与此同时,北戎与南夷各族纷纷向曦国称臣,曦国一统天下似乎已成大势所趋.

   天翼国皇宫,漫天飞雪中,一叶兰舫飘荡在皇家御苑的揽月湖上。舫首,以柔亭亭而立,看着这飞扬的雪花不断落入湖心,旋继湮灭消融,不留一丝痕迹,就如她将可能面临的命运一般。这是她来天翼国后的第四个冬天,也许会是最后一个冬天。伸出手,腕上戴着的火色暖玉镯波光流转,皓腕血玉,分外明艳,几朵雪花轻盈落于掌心,很快融为水珠,落于玉镯上,却兀自凝聚不散。这难得珍稀的火色暖玉镯,身上名贵的雪貂披风,还有自已置身其中的雅致兰舫,皆是在她被皓晨出言羞辱的次日,他作为弥补而赏赐给她的。打一下,再抚一把,他当她是小孩子般哄吗?人人都说皇上对她的宠爱远胜于当年的风皇后,这样的珍稀从未赏赐给过风皇后。人人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皓晨于她是宠,于蓝妤是爱,他的一切都是蓝妤的,不是他不给,而是蓝妤根本就不屑于要。

   “娘娘,”身后,念秋执起伞为她挡去风雪,“你不必为‘山鬼’担忧,也许他是回曦国去了,才会音讯全无。”

   “念秋,”回首,以柔有些忧虑道:“不要低估了翼帝,你尽快想办法逃出皇宫去,至于我,你不必担心。”

   “娘娘,靖王曾吩咐过奴婢要好好保护你,职责所在,请娘娘恕奴婢无法从命。”

   以柔来不及再开口,岸上有人大声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宣娘娘开皇大殿觐见。”

   与念秋对视一眼,以柔苦笑一下,“也许我们谁也走不了啦。”

   走入堂煌的开皇大殿,以柔仰首,望向高座上的皓晨,突然觉得有些晕炫,四年前,她与景榕以人质的身份来到天翼国,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皓晨与蓝妤。四年后,物是人非,蓝妤伊人不见芳踪,她也将生死难测,但,心中无悔.他加诸于她身上的痛,她已悉数还给他,他的家国,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与当年的她一样,国破家亡.老父小妹,从此也该瞑目了吧!

   “皇后,你来了,来,到朕的身边坐下。”皓晨的声音温和得难辩喜怒,“朕有一份厚礼要送给皇后。”

   镇定的走上台阶,以柔刚在皓晨身边坐下,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被拖了上来。以柔看清此人正是失去音讯多时的‘山鬼’,倒抽一口凉气,一急之下,正欲起身,皓晨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双眼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问道:“还是什么也不说吗?”

   “启禀皇上,各种刑罚已用过,人犯就是不肯开口。”

   “果然是硬骨头,”皓晨冰冷的眼落在了一旁念秋的身上,“那就由你说吧。”

   念秋飞身跃起,手弓成爪形,向皓晨抓去,不等她靠近,皓晨身边的近侍陈寿已上前截住,几个回合间,念秋就被大内侍卫所擒.以柔正想上前相救,皓晨在她肩上的手力道一变,顿时令她全身酥软,无力委顿于座上。”

   皓晨冷笑着靠近以柔的耳畔,狠狠道:“你给朕好好看着。”

   一阵骨碎的声音伴着念秋的惨叫,以柔眼睁睁看着被捏碎琶琵骨的念秋被装入了滚笼,沿着殿外的高阶滚下,滚笼四周的钢刺不断刺入念秋体内,瞬间一个如花少女变成得血肉模糊,惨痛之声回荡在皇宫的上空。

   “我说,我说――,”成串的泪,再也止不住的滑下,以柔颤抖着手按在胸口,“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切都由我担,只求陛下给他们一个痛快。”

   皓晨挥了挥手,念秋与‘山鬼’很快被拖走了。迎着皓晨冰冷的眼,以柔缓缓道:“风皇后走后,陛下曾有很长一些日处于自闭中,我趁机盗取了兵布图。并在以后的时日里,趁着为陛下批奏折的机会,窃取众多军国机密传递至曦国。还有迎风岛的那封信,实际上是曦国人冒名所写,为的是让天翼国先违约引发战争,那根作为信物的紫玉钗,也是我从蓝妤所住的‘听雨轩’中找到并送了出去。”

   皓晨盯着以柔,沉默许久,冷冰的眼底是掩不住的忧伤,"女人果然都爱撒谎,一个是一幅忠心耿耿的样子,一个是一幅情深款款的样子,结果却都谋划着如何算计朕。”

   “我没有撒谎,我的爱是真的,我的恨,我也未曾隐瞒过你。谁说爱与恨就不能并存呢?就如陛下,爱着蓝妤的同时,不也恨着她吗?”看见皓晨微微蹙起的眉,以柔浮起含讽的浅浅笑意:“你不必急于否认,如果没有恨,你怎么会那样折磨她,甚至一度对她动了杀机?你恨她,就象我恨你一样,你恨她对你的绝情,恨她对你的背叛,更恨她对景枫的深情。实际上,你我是一样的,如果定要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你爱蓝妤更甚于恨她,而我恨你更甚于爱你。”

   “蓝妤,”提起这两个字,尖锐的痛从皓晨心中呼啸而过,闭了闭眼,问:“蓝妤现在在哪里。”

   “在曦国,和景枫在一起。”娇媚的笑颜伴刻骨的恨意,在以柔的唇边绽放着,“你知道吗,她从来就没有做过背弃你的事,是你的疑心亲手把她推入景枫的怀中,你从来就不曾得到过她的心,现在,连她的人,你也永远的失去了。”

   狠狠揪住以柔的手臂,皓晨厉声道:“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蓝妤什么也没做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嫁祸给她,我故意让你误会她,甚至连她出宫,也是我安排的。她一定对你说过她是清白的,对吗?可是你为什么不信呢,陛下,你为什么不信呢,你不是很爱她吗?”以柔快意的笑,妖异邪魅,昔日的温柔娇弱荡然无存。

   心似被重重一击,一种钝痛由心而起,向周身漫延,五脏六俯绞在一起,翻腾着,痛得皓晨连泪也流不出来了,蓝妤,他的疑心,让他永远错失了他的最爱。冰冷的指,狠狠捏住以柔的颌,恨不得捏碎她这刺眼的笑容,“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他切齿道:“为什么,你恨的人是我,不是她,为什么要针对她?”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呀,陛下。”以柔用一种无辜的神情答着:“你知道自已最敬最爱的人惨死,自己最亲最疼的受尽凌辱而死,是怎样的痛吗?我曾发誓要把这种痛加倍奉还给你,可是,身为君主的你是那样的高贵强大,身为人质的我是如此的卑微弱小,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陛下。上天见怜,让我发现了蓝妤,她是唯一能伤到你的一把利剑,我怎能不好好利用。当你为了她,日夜煎熬,痛不欲生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你可知道我设计她为你生下子嗣,为的就是让你有机会品尝失去的痛苦,既使她不带走你的儿子,我也会杀了他。你让我家破人亡,我让你妻离子散,很公平,对吗?你现在痛吗,陛下——”

   皓晨的手近似温柔的轻轻捏着以柔的咽喉,掐断了她的话语,充血的眼中,蕴满着恨意。他终于恨她了吗?以柔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征战之中,死伤难免,朕从不认为杀了你的父亲是什么过错,易地而处,他同样不会放过朕,若真细算起来,你父亲身上所背负的血债同样数之不尽,要向他寻仇的,也大有人在。”

   “就算家父是征战而亡,但我妹妹呢?她何其无辜,要受那样的凌辱。如果当时你一剑杀了她,或许,我会少恨你一点。”

   “那么,朕现在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死,或者与你妹妹一样,入军妓寨。”

   “死。”以柔含笑说出这个字,捏在她咽喉的指倏的收紧,缓缓合上眼,也许她很快就可以见到父亲与妹妹了,真的很累了,从此可以远离尘世的纷争,好好安息。如果有来生,但愿,但愿他们可以忘却今生的情仇,一切从头开始。两滴泪,沿颊而下,滴落在皓晨的手背上。皓晨似被温热的泪烫着了,突然一甩手,把她狠狠掷在了地上, 以柔的身形一时难以稳定,沿着御阶滚下,重重落在大殿冰冷坚硬的乌砖地上,皓玉腕上,火色暖玉镯摔成碎片,只余几抹残红。钻心刺骨的痛让以柔狠狠咬住了下唇,不让呼痛之声溢出口,鲜血沿唇滴下。

   “朕现在不杀你,朕要让你亲眼看见朕如何夺回属于朕的一切后,再杀你。”高高的御阶之上,皓晨冷冷对阶下委坐于地的以柔道。

   伸出手,用力拭去唇下的鲜血,以柔倔强的仰首,咽喉被重掐过后,声音带有些许沙哑:“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机会吗?”

   皓晨笑得有些不屑:““那你以为呢,偷了朕的兵布图,就能胜券在握了吗?”

   “报——”身插九旗的传令官急冲而入:“陛下,我军于十日前在苍州大胜曦国军队,相继夺回苍州、凉州、越州三座城池,共迁敌二万,曦国北军主帅靖王景榕受重伤,曦国军队退守颍州。”

   以柔的眼不可置信望向皓晨,“图,是假的?”

   皓晨冰冷的眼含着讥诮,“可以说是假图,也可以说是真图,朕的任何一份兵布图皆是半真半假。这世上能看得懂的人,也只有朕与蓝妤二人,你说你们曦国那位战神该如何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以柔释然的吁了一口气:“别忘了蓝妤在他身边。”

   “你也别忘了,蓝妤终究是天翼国的人。”

   “不如我们赌一把?”

   “很有趣的提议。” 皓晨一步步走下阶,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以柔,“不如再多赌一样,朕十日后会御驾亲征,届时带你同行,就赌一赌你这位舍身为国的公主,在曦国人心中倒底有多少份量。在此之前,你就先在天牢里呆着吧。”

   两名宫人上前,欲把以柔拖走。以柔甩开他们的手,艰难的站起来,努力挺直腰,傲然道:“我自己会走。”

   皓晨看着那倔强骄傲的身影渐渐远去,一种萧索的倦意席卷而来。在那许多个悲伤欲绝的夜,是她陪伴在他的身侧,一点点暖着他悲凉的心。在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才发觉,他竟已习惯于她的存在,无关情爱,他只是太寂寞了。

   曦国兰心苑,寒冬里难得的暖日照拂着这幽雅的皇家别苑,似火红梅在轻风中舞起漫天花雨,不时轻拂在梅林中缓行的景枫身上,梅林外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嘻戏笑闹声,想必睿儿正与伴童们乐得欢。二个多月前,蓝妤母子随他回到了曦国帝都,思虑到皇宫中繁文缛节,唯恐蓝妤受委屈,就把她们母子安顿在了皇宫附近的兰心苑。每日凌晨,他带着不舍的心情,离开兰心苑,入宫早朝理政,每日午后,又带着思归的心情,回到这里。如同平民间的夫妻,他终于有了家的感觉。庄严高贵的皇宫不是他的家,千娇百媚的后宫也不是他的家,心之所系,才是家之所在。每每思及,无论何时归去,家中总有心爱之人在等候,那份暖意,即使身处三九严冬,也令他如沐春风。可是,翼帝皓晨的存在,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这根刺不除,他就无法给蓝妤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如今,蓝妤已经怀有近二个月的身孕,他必须在孩子出生前,让蓝妤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让他的孩子出生之后,光明正大的拥有尊崇的地位。所以,拔掉这根刺,已势在必行;只是,蓝妤是否肯助他一臂之力?

   透过叠嶂的梅树,隐约可见蓝妤娇好的身姿,景枫的脚步如重千钧,步履维艰,曾经许诺不会让她卷入两国的纷争之中,难道还是免不了要再一次利用她吗?伴着浮动的暗香,蓝妤柔和悦耳的声音传来:“师父,请饮茶,难得你今能来看望弟子,弟子无以为谢,就请师父品尝一下弟子亲手所做的点心。”

   蓝妤身侧,坐着一人,紫色衣袍,白发红颜,“冷子星。”景枫心中一惊,正欲急冲向前,却听得冷子星对着蓝妤意味深长的一语:“妤儿,你甘心吗?”顿时,滞住了脚步。蓝妤,甘心吗?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曾经拥有那么尊贵的身份,如今在他身边,却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小星,她可甘心?曾发誓要把她牢牢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受任何伤害,如今终究是委屈了她。

   “师父,人间世事耐不过的,只是一个愿字,只要愿意,又何来甘不甘心呢。”轻柔的话语,如山涧清泉,从景枫的心田流淌而过。

   “即使被利用,也愿意吗?”迎着蓝妤不解的眼神,冷子星轻笑了一下,“你可知翼帝为何会违约出战曦国?因为曦帝以我的名义,把你在迎风岛的消息告之他,然后命靖王乘坐王船装作在归途中与翼国水师不期而遇,以种种装象,让翼帝误以为你与睿儿在王船,诱使他违约攻击王船。再以此为由,挥兵大举攻入天翼国。昔日你怨恨翼帝利用你去毒害曦帝,今日曦帝何尝不是利用了你,去对付你的家国呢?”

   午后的阳光映入蓝妤的双眸,荡起涟涟波光,眼中凝聚的水纹竟似要滴落般,让人心动也心痛。天地瞬间变得无比寂静,在蓝妤长久的沉默中,景枫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那件事,他煞费苦心隐瞒着蓝妤的事,终究是瞒不过了,由心而生的恐慌向四周蔓延着,只让他觉一片晕天暗地,唯一的念头竟是:蓝妤,我该如何才能留住你。

   仿佛过了百年之久,有一个声音缥缥渺渺入耳:“翼帝利用我,以柔利用我,景枫利用我,师父你不也在利用我吗?我想,如果,我一生注定是要被人利用的,那么,不如就被自己所爱的人利用吧。师父,我愿意啊,我愿意被他利用啊!”

   所有的阴霾迅速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酸楚的心疼,一种冲动的幸福,深深呼吸一下,平复狂乱的心,稳步走出梅林,带着优雅的笑,出现在蓝妤与冷子星的面前。伸手把满面讶然之色的蓝妤轻轻揽入怀中,平静的回视着满面了然之色的冷子星,不发一言,美丽乌黑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是毫不退让的坚定决心与清冷的警示。

   轻开眼,冷子星的目光落在了蓝妤身上,比之两个多月前,她丰腴了些许,眼角眉梢不复往昔的忧郁,神采顾盼间万千风情,凝脂玉颜上漾着淡淡红晕,更见明艳动人。想起寂寞深宫中苍白黯淡的诗凝,心中一阵酸涩,然诗凝自己选的路,终需由诗凝自己去承担那福与祸。她是诗凝的母亲,更是迎风岛的守护者,万事只能以大局为重。她已没多少时间了,必须为迎风岛寻找到另一名守护者,在她眼前的,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故意忽略景枫眼中的警示,道:“妤儿,有空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为师的提议。”

   “师父,我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寻常女子,你错爱了。”浅浅的笑,蕴着淡淡的情,恬静而淡定

   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她不会错,终有一日,蓝妤会接受提议的,因为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着冷子星远去的背影,一种不祥之感盘据上景枫的心头,挥之不去,“蓝妤,”把她的手合在掌心,望入她的眼眸深处,认真道: “无论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对我说,记住,只要不分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蓝妤温柔的抚平他微蹙眉,微笑道:“你怎么了?”

   猛然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恨不把她融入骨血中,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你是那样的好,我怕我真得配不上你。”

   “傻话。”含笑轻轻拍着景枫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曾经有过誓言永不分离,也曾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怎会再轻言离别。

   走入御书房,早已等候着的景榕与子修迎上前施礼。“皇兄,怎么样?”景榕急切问道。

   景枫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兵布图随手扔进了青铜炉内,一团火焰迅速蹿起,把它吞筮,很快化作灰烬。

   身后,子修与景榕面面相覷,“皇兄,她不肯帮忙吗?”景榕愤怒道。

   “无她无关,是朕不想让她卷入两国征战之中,更不想令她为难。何况,行军打战,凭的是实力谋略,岂能投机取巧,依赖一张兵布图。”景枫淡然道。

   “可是,如果有了兵布图,就能事半功倍,何况这是柔姐的心血,陛下怎么付之一炬。皇上,为了那个女人,你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景榕越说越气愤。

   景枫不悦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提以柔么?以柔能有今日,皆要拜你所赐。” 景榕闻言,顿时面色苍白,垂首不敢再发一言。

   当初,景枫派出南、中、北三路大军攻打天翼国时,曾一再交待三路主帅,兵布图未必可靠,仅可作为参考,不可过于依赖,且不可让翼帝察觉出兵布图被盗,以免以柔受难。南路主帅文涛与中路主帅叶帆均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行事慎重,未曾中计。唯有身为北路主帅的景榕,急于求成,不但损兵折将,而且令以柔身陷天牢。因他身受重伤,归来之后,景枫只是让他安心养伤,一直未曾责罚他。今日提起,语气颇为严厉。

   “人是活的,图是死的,就算是真图,天翼国难道就不会改变兵布方式吗!既然不能分辩出真假,这份兵布图留着也只是有害无益。没有兵布图,朕同样能打胜战。”看一眼景榕越发苍白的脸,景枫心一软,语气略缓道:“玉不雕,不成器,都怪朕平日太过纵容你。你打败战,朕也有失察之过,朕要御驾亲征,你回去准备一下,随朕出征,把以柔救回来,将功赎罪。”

   景榕闻言,双眼一亮,向景枫躬身一礼:“臣弟谢陛下圣恩”。然后喜孜孜的离去。

   看着景榕欢快离去的步伐,景枫哑然失笑,转首对子修道:“还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喜形于色。”

   “陛下,这正是靖王的可贵之处呀。”子修笑应道。

   “朕出征的时候,你负责监国。”

   “臣尊旨。”

   “还有,她已怀有朕的骨肉,替朕好好保护她。”景枫顿了一下,又轻声道:“子修,朕现在能信的,只有你了。”

   “陛下,”子修愕然唤了一声,看见景枫眉宇间浓郁的忧虑之色,轻叹一声,道:“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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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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