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映得屋脊上萧乾的身影愈发清冷卓绝，他仰坐在屋顶，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举起酒坛仰头闷了一口，随即看向身侧揪着他的袖子不放的人：“都带你上来了，这又是作何？”
“我……你家屋顶这样滑，万一掉下去，不得粉身碎骨？”东绫婉说着又使劲抓紧了萧乾的衣袖。
听了她这样的回答，萧乾不禁失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要怕，有我在身边，不会掉下去的。”
“你……”东绫婉愣愣的看着萧乾，他为何突然与她这般亲近，这让东绫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浚风？”
“嘘，不要说话。”萧乾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俊颜同时拉近，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一下子烧红到了耳根。
东绫婉心中有疑问，可是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敢再问了，只是眼珠一转，顺势倒在了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双手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腰，低低唤着他的名字：“浚风。”
“嗯。”他低头一笑，温文尔雅，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将鬓边散落的碎发梳理起来，动作温柔而小心。
如此细腻温柔的动作却让东绫婉的心一点点冷却下来，若是在往日，他这般动作定会让她羞红了脸，可是今时今日，他突然的转变却让东绫婉越来越不安，今日的他实在太反常了。
东绫婉的心里越来越乱，手下不自觉的便揪紧了他的衣袖，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哑：“浚风？”
“好了，慌什么！”萧乾见她如此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次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手轻轻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东绫婉如此骄傲，何时变成了那患得患失的人儿。”
“谁知道我何时变成这样的，我自己也不清楚。”东绫婉往萧乾的怀里钻了钻，“这还不都怪你，当初非要来撩拨我，如今又说些那样的话。若是搁在往常，我才不稀罕你，可谁叫我动了心，哪里能不患得患失？”
“你当我乐意一样！若是可以，我宁愿这辈子都不曾遇见过你。如此，便可不会给你机会撩拨我，指不定还能在背后打击你呢！”
东绫婉哼了一声，似乎是怕他多想，随即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遇见你不好。你入了我的心，在我心中自然是这天地间最好的那个，唔，原本也是最好。”
说了这么些个话，东绫婉有点不好意思，就只是埋着头不去看他。萧乾看着这个躲在自己怀中快要窝成一团的小女人，心中百味杂陈。
过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盯着怀中的她，又是良久，举起手中酒坛，仰头又闷了一口。
“你不许多喝！”东绫婉反应过来，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坛，“没人管着你你便肆无忌惮了，这酒是你能乱喝的？就不该找你喝酒，合该叫你请我喝茶才是。”
“那茶水滋味寡淡，怎敌这酒水饮着畅快。”
东绫婉看着他，举起酒坛往口中灌了一小口：“你何时也学得那些个江湖游侠的说辞？”
萧乾只是笑，并不作答。东绫婉看着他，同样也只是笑着，倚靠在他怀中小口小口灌着酒。
“浚风，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东绫婉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天幕上挂着的一轮月。
萧乾低头看着她，然而，未等他完全垂下头来，东绫婉已经继续开口：“我待你一点儿也不好，你当初为何会对我动心？你是何时……对我动的心？”东绫婉一边说还一边抬手去推了推他的脸，“你不要对着我说，我会害羞。”
萧乾看着她，无奈摇头，随即沉思起来，虽然从前做过多种猜测，但究竟是如何动心的他也猜不准，至于究竟在何时，他就更是不清楚了。
萧乾只得据实回答：“我也不清楚。”
东绫婉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可知道，我问你的那些，我都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的呢！”
萧乾莫名心中一紧，他自然是想知道的，很想很想。
东绫婉抓着他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随即道：“你还记得……当是在黑云山，杀了那个人以后，我害怕极了，自己一个人瑟缩在角落里，想了好多好多。”
“那时候觉得等一下一定会有人来，一定会发现我把那个人给杀了，那时候他们或许会杀了我，或许会像这个人一样对我有那样的心思，或许不久之后，整个天下都会传扬着东府东绫婉流落匪寨，清白尽失……”
“我会成为天下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会成为所有对手的笑柄，会……”
东绫婉心里很不好受，开始哽咽起来，萧乾见状连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好了，不许再说了。”
“你管我！”东绫婉哼了一声，随即又道，“你知道……在一个人最恐惧、最无助，马上就要陷入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把你从地狱的深渊里拉出来时的感觉吗？”
“我当时……脑子一瞬间都放空了，那个时候看见你的脸，就感觉……这一切真的太不真实了。”她的头埋在他胸口，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
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料，直渗进他的心脏里，萧乾看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儿，手抬起又放下，不敢去安慰她，因为他害怕只要再有一点点的触碰，他就会舍不得放手。
“所以，萧乾，不管你今晚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都不可以抛弃我，你听到没有！”东绫婉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
萧乾苦笑，果然，聪慧如她，怎会觉察不出他的用意。
萧乾叹了口气，伸手一带将她完全卷入怀中，两人在撒满月光的屋顶上紧紧相拥。这本是美好的一幕，却终究敌不过周身那淡淡的哀伤气息。
萧乾抱着她，薄唇贴在她耳边，良久才道：“阿婉，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