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女子祸国殃民乃是大忌,如今也不知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谁,然而说到底,闹事的人都有个由头。这些个和尚、道士说的话,不论何时都带着几分忽悠的意味,然而不论何时,也总有人相信。
这番谣言一经传出,如何了得?学院中诸多学子自然是坐不住,才不过消停了两日,便再一次被人煽动起来,先前被镇压下去的百姓,如今反是闹得更凶,大有如火如荼、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然而,不论学子们如何闹事,请命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莫说是梁先生与梁公子,便是连个正经主事的官员也见不着,皆是将此当作一场闹剧。
可即便如此,学子们的毅力也非常人能及,既是认定了东绫婉是妖女,那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正了天下人的风气,决不能叫这女子祸害高位之人!这女子如今已是这般行事过火,若留到来日,不知何等放肆,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眼见官府里没有敢出来担当的人,学子们也是无畏的,齐齐辞课不读,往那化齐王府的门前一跪便是一晌午。
地处偏南的辽歌,三月里日头已有了焦躁的苗头,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往那儿一跪,没多大一会儿便是热汗淋漓,可巧着这群人也是有骨气的,硬是直挺挺跪在那处一动也不动。
一大批书生当街跪着,周遭不乏看热闹的百姓七七八八围做一团,硬生生将王府围了个严实,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
“杨六郎,听老朽一句劝,王爷公务在身,并不在府中,您带着这一班学子围在这王府外头也是无用。日头这样晒,不要害了高热才好。”管家胡叔也是叫这些人弄得焦头烂额了,一边劝着一边伸手上前去欲将杨起扶起。
杨起不着痕迹的躲开,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迹,作揖行了个礼:“胡叔,这样的事您还是不要管了,我等若是那贪生怕死之人,今日也便不会跪在此处。”
“杨兄?”身边一个素领青衫,模样清俊的书生有些迟疑的询问,如今王爷不在府中,要是他们跪死在这儿也是无用啊!
“哦?”杨起微微侧目,看向身边之人,言语中带着轻嘲,“怎么,刘兄不敢了?”
男子微微一愣,对于杨起嘲讽的语气显然觉着有些不适,平日里的杨六郎素来是温和儒雅,谦谦有礼的,何曾对人有过这般嘲讽的姿态?这令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并非是他惧怕什么,而是如今事实便是如此,且不说东夷府家大势大,东绫婉身为东夷府的新任家主,岂是谁说诛杀便能诛杀?
然而,这人到底是没说什么,事到如今,还能如何?
杨起笑笑,继续开口:“我等自然也晓得王爷如今并不在城中,可杨大人与梁公子皆是在的,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法子,我等也不会在此处为难胡叔一介老人家,可杨大人与梁公子皆是闭门不出,分明是惧怕王爷怪罪,要袒护那东氏妖女!”
“东氏女狐媚惑乱,如今王爷早已被人蒙蔽,此女非除不可,若是来日待王爷归来,这女子岂非更要嚣张放肆?此女不除,天下将乱!”杨起声音一扬,端的浩气凛然。
“此女不除,天下将乱!”
“此女不除,天下将乱!”
杨起话音刚落,身后的学子们便齐齐回应,其声势浩大令人震撼不已,听得周围的百姓也有些热血沸腾,心中难免升起几分怪罪,纷纷应声道:“这么些好端端的儿郎就在这跪着,即便是王爷不在,也该有个管事的应一声才对,那东氏妖女狐媚作乱,也没个人管管,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啊是啊,这王爷也是,堂堂一个皇孙贵胄叫一个小女子拿捏在手中,毫无英明可言,这大邺的皇室啊,迟早要会在东氏女手里!”
“杨大人、梁公子何在?如今这般多的人,多少该给咱们大伙儿个交代不是!”
“是啊是啊,给大伙个交代!”
“给个交代!”
胡叔也是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战场杀敌之时,这样的情况是常见的,然而百姓们也掺和其中,闹得沸沸扬扬,胡叔却是不曾见过,这杨六公子怕不是煽动百姓请命,是要煽动百姓造反罢?
王府门前情况紧张,胡叔急得冒了一头的汗,忙从怀里掏出手绢儿来擦了擦,悄悄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快,快去通知杨大人与梁公子,等,等等……东夷府那边也通知一声儿。”
胡叔吩咐过后,拿帕子一边抹汗一边叹了口气,不远处,杨起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来,东绫婉,此番天下之人怒火难消,便是你东夷府再如何富贵,这注定要折在这儿!
“一派胡言!”沐就云气得一拍桌子,连桌上的茶水也震出来不少,身子有些发抖,带得山羊胡也是不住地颤动,“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行了,你如今在此处生气又有何用?”商陆夫人走上前来,轻轻拿着手帕拍着沐就云的后脊,半晌,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杨家六郎也是……”
商陆夫人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本是如何有才气的一个孩子,却非要都这样的路,一人之力与世家抗衡,说出来实在是犹如天方夜谭!
牵扯上谁不好,还非要将老四扯进来,皇家人的事岂是能随意议论掺和的?若是只得罪了三丫头,倒还好一些,左右她也不敢果真伤人性命,可一旦将老四牵扯进去,便是编排皇家人,要毁了皇家人的名声!
老四总归是要逐鹿天下的人,莫说他自个儿,这样的事,他身旁之人也是容不下的。即便那流言果真确有其事,也自然是要遮掩起来,到时候果真要恢复名声,自然是要拿他开刀!
如此想着,商陆夫人也难免担忧起东绫婉来,说到底,若非这个三徒儿最爱惹是生非,如今这样的情形自然也便不会有,一切的起因还是在于东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