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连忙抱着东绫婉侧身跃起,却还是被那人的剑划破了肩膀,一手揽着东绫婉,另一只手握着剑,上了手臂,握剑时显然不是很稳,鲜血流下来,浸得半只衣袖都变成了紫黑色。
杀手们一见萧乾受伤,纷纷冲上前来,萧乾提剑去挡东绫婉面前的杀手,却不知身后早已有人慢慢靠近……
东绫婉看到他身后的剑时已经来不及出口提醒,所有的话哽在喉咙,让她心底一沉,顿生绝望。
然而,就在东绫婉以为这柄剑一定会砍下来的时候,另一柄剑横了过来,生生将这支剑带偏了方向,而这支剑的主人不是别人,这是萧乾的左膀右臂之一——梁紫霄。
东绫婉回过头,发现杨肇也已加入战局,一并来的还有几个家仆打扮的随从,看上去身手不错,想来应该是跟在身边的暗卫。
看着打斗的人,东绫婉心底一冷,今日,因为不想被人打搅,她没有带灯染出门,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若非他们及时赶到,自己和他……东绫婉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萧乾,渐渐攥紧了拳头。
有了几人的加入,场面瞬间扭转,东柯一见不妙,吹了一声口哨,死士们立刻四散撤走了,几人才要去追,却听东绫婉喊道:“别追了,先来看看他的伤。”
杨肇与梁紫霄回过头,便见萧乾满头冷汗倒在东绫婉怀里,已然不省人事。杨肇连忙上前,发现他的伤口处呈紫黑色,显然是中毒了。
杨肇连忙封住他的穴道,以防止毒液侵入心脉,看着杨肇皱起的眉头,东绫婉低声问道:“如何?”
杨肇又看了看萧乾的伤口,抬头看着越来越细密的雨脚,沉声道:“剑上淬了毒,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
那些人想必还没走远,此时下山太过危险,不论如何,萧乾的伤口不能再沾水了,梁紫霄便与杨肇架着萧乾进了马车,进来后东绫婉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梁紫苏。
梁紫苏见二人架着萧乾进来已然愣住了,看到随后进来的东绫婉时,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有点难过,但面上没显出什么,而是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裳给东绫婉披上。
梁紫苏此人东绫婉是见过,不过她如今没什么心思去深究,道了声谢便又凑到萧乾身旁,看着杨肇为他诊治。
萧乾的脸色很白,唇色更是惨淡,额头上滚落一颗颗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梁紫苏见状取了一条丝帕,还未伸出手,却已被东绫婉接了过来:“多谢!”
东绫婉说完将丝帕叠厚了一点,为萧乾将额头擦干,梁紫苏看着东绫婉和萧乾,心里有些落寞。
直到多年以后,梁紫苏回想起自己与东绫婉在马车中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仍然记忆犹新,那时候的她是那么骄傲霸道,做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而自己显然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天生不是好斗的性子,第一次交锋便败北而归。
梁紫霄回头正好看见梁紫苏伤神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梁紫霄何尝不知妹妹的心意,可若只是萧乾一厢情愿便罢,可如今他二人两情相悦,有些事便真的强求不来,虽他不认为性子强硬的东绫婉适合萧乾,但妹妹这样软弱的性子同样不适合他,况且他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的妹妹嫁入皇家。
马车一路颠簸,沿山路而上来了一座山中小院,萧乾安排下来,杨肇便准备为他逼毒疗伤,而梁紫苏也在此时扯扯东绫婉的衣袖,带着她去换了件自己的衣裳。
东绫婉比梁紫苏稍瘦一些,身量也不如她高挑,穿在梁紫苏身上正合适的衣服穿在东绫婉身上便有几分飘逸之感。
东绫婉坐在梳妆镜前,一点点擦干头发,梁紫苏便在一旁坐着看着她,默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女子。纤瘦娇小的身量,柳叶眉,杏仁眼,琼鼻,樱桃小口,一举一动温婉轻柔,原味儿的江南女子。
她并不是什么人间绝色,一身气韵的确很是打眼,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却平白叫人无法忽视。过了一会儿,梁紫苏才开口,道:“我是梁紫霄的妹妹,唤作紫苏,不曾有表字。”
“我么……想必梁小姐也听说过了,东绫婉,字华软,家中姊妹行二。”东绫婉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回过身来。
梁紫苏淡淡笑了笑,似是考虑了半天才开口:“我可以唤你婉姐姐吗?婉姐姐想必……与殿下很熟?”
东绫婉回过头,闪了闪那双水眸,反问:“难道紫苏你和浚风不熟吗?”
“浚风……吗?”
“你说什么?”东绫婉黛眉轻拢,似是没有听清。
梁紫苏摇了摇头,东绫婉看着铜镜中梁紫苏的影像,目光深沉起来。
她当然是故意的,梁紫苏的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吗?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梁紫苏没有错,她也承认这样对梁紫苏太过残忍,但有些事不能因为残忍就不去做,并且这对她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她必须让梁紫苏认清一件事,没有人可以和她东绫婉争抢,谁都不可以!
东绫婉梳好头发准备再回去看看萧乾,临出门时,梁紫苏却忽然叫住了她:“婉姐姐,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嗯?什么?”东绫婉黛眉微蹙,不解回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东绫婉眉眼一斜:“你这是何意?”
“婉姐姐不要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婉姐姐表现的太过锋芒毕露,难免会招人忌妒,无形中为自己树敌。今日之事……怕也与此有关吧?”梁紫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到快没有了,此情此景若被旁人瞧去,只怕会让人以为东绫婉欺负了她。
“该来的总会来退让,只会让人以为你软弱可欺。木终究是木,永远无法用来喻人。”
“人中龙凤,是为帝王。当你登上旁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他们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便再也无人敢与你为敌。”东绫婉说这些话时极其严肃,虽然她并没有刻意流露什么,但那平淡的神色却让梁紫苏觉得她是如此遥不可及,一如……殿下。
原来这才是自己与她的差别,虽同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却有一颗强大的心灵足以和殿下比肩。她身上最迷人的应该就是此等的魄力吧,这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
梁紫苏陷入了深思,此时,东绫婉笑着开口:“这些你不必多想,各人想法不同罢了,一同去看看吧。”
梁紫苏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出了门,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走后,院子的角落中闪出一个身影。
两个人许久未归,梁紫霄觉着那群人定然尚未死心,虽这院落周围防守严密,也难免不会混进居心不良之人,心下担心她们出事,就亲自过来看看,却不想竟听到这样一番言辞。
看着二人的背影,梁紫霄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东绫婉身上,口中细细咂摸着那八个字:
人中龙凤,是为帝王……
良久,他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心还真大!不过……萧乾那小子倒找了个不错的人儿。”
两人结伴一起来了萧乾休息的房间,梁紫霄已经先人一步回来了,杨肇为萧乾逼了毒,此刻他人也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此时看见东绫婉进来,所有人却都愣了愣。
梁紫苏到底才十八岁,按理来说年纪不算小,但相对于东绫婉就年少多了。梁紫苏平日着衣极为淡雅,衣服全都是浅色的。
她原本比东绫婉稍高一些,挑了半天才给东绫婉挑了一身较为合适的浅粉色齐胸襦裙,外面又披了一件薄纱,尾端也在地上,煞是好看。
东绫婉不会什么复杂发饰,虽然之前在黑云山因为不会绾发丢过面子,她后来也学过两天,可到底没学出个所以然,只能跟梁紫苏随便借了两根丝带绑了一下。
先前刻意梳上去的齐刘海垂了下来,加上两侧对称系着的若隐若现的丝带和那双爱骗人的剪水秋瞳,如此一身粉嫩,看上去硬生生小了好几岁,有一瞬,萧乾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五年多以前她才十六岁时的模样。
东绫婉一般不把刘海儿放下来,除却今日外,萧乾也只在花朝节时见过一回,如今又见,还真是有些怀念。
与萧乾感受不同,东绫婉现在觉得自己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她如今这么一副稚嫩小丫头的模样,以后可怎么威严得起来?
就自身而言,东绫婉是很喜欢自己的齐刘海儿的,故而一直都没有留长,但因为嫌别人总将自己当孩子看,便一直都要梳起来,只在自己家才会把刘海儿放下来。
谁让她长得比较孩气,让人家瞧见一个快二十二岁的大姑娘还长得一团孩气,不要说别人,连她自己都觉得古怪。
东绫婉看着萧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醒了?”
萧前侧躺在榻上,惨淡的唇弯了弯,伸手道:“过来。”
“你先歇着吧。”东绫婉站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