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一看就知道他心虚了，更不肯放过他。现在想想，那时候提出来要去看灯会的就是赏雪，一定是这个人算计好了的！
东绫婉展臂挡在萧乾面前：“不行，你必须交代清楚！”
“交待？我又不是犯人，有何好交代的？果真想审案子，我封个大官给你？”萧乾笑着，声音柔柔的，让人听得脾气都没了。
东绫婉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道：“不行，定是你故意的！学人家扮什么登徒浪子，还故意拿刀吓唬人，你算计好的！”
萧乾赔着笑低下头来：“我若是不算计，如何抱得美人归？”
东绫婉不自在的别开头：“那……当时你是何感觉？”
“当时觉着……长相也就一般。”
当时心里才真是百感交集啊！谁能想到时隔十年再次相见，当年那样不禁吓、随随便便就掉金豆子的天真女娃娃，会长成个尖刀架到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人儿？
想想当初那粉团子一样的女娃娃那一脸的天真懵懂，再想想花神节那晚少女清冷淡然的面孔，连声音中都透着看穿一切的笃定……即使那十年间没少听了关于她的事情，可是“耳闻”与“眼见”给人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
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当时被猎奇心给勾了魂儿啊！
东绫婉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萧乾这话说出来却真是气到了，当即转过身要走：“我就是相貌平平，又何必来找我，你那些小师妹小表妹个个年轻貌美，你去找别人好了。”
其实，面上不显什么，心里还是在意的。不论老少，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被人提及年龄，尤其是在她这个年纪。
她都要二十二岁了，是老姑娘了，如今女儿家们的圈子，早已不是她的年代，与女孩儿们一起躲在深闺中痴痴笑着肆意议论谁谁家的公子比谁谁的家玉郎才气高、容貌俊的时光，终究是不在了……
于如今的女孩儿们而言，唤她一声“姐姐”也早已不是你生辰比我大几日，我生辰比你小几月，玩笑时还可以罔顾年纪姐姐妹妹乱着叫的时候了，如今的自己，倒是真正当得起这一句“姐姐”了。
就像是瑛儿，她还不到十五岁，而自己，比她大了七岁呢！
如今，邵瑛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已成了她眼中的孩子，她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忽然认真地提及年纪，她却忽然有些伤春悲秋起来。
人这一辈子能活多久，也就五十岁吧，多了也就六十岁，东绫婉不认为自己会长寿。
五年，不知不觉，人生之十一就这样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指间流掉了。
自己，真的不再年轻了……
萧乾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弯下腰来戏谑地看着她，在她身上嗅了嗅：“这酸味儿……是醋了吗？”
“谁醋了！”东绫婉横了他一眼，“这普天之下谁有资格和我东绫婉争，除非他不想活了！”
东绫婉冷哼了一声，高傲地把头歪到了一边。
萧乾看她这样不禁哑然，随即胸膛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对对对，都是你的。”
萧乾说着便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这时街上人已经很少了，天渐渐有了黑影，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丝缕的银光泻下来，显得格外清幽。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就在东绫婉以为两个人会一直沉默着走到东夷府的时候，萧乾却淡淡开了口：“或许你真正记得我只有五年，可我认识你，却已有十五年了。这么多年断断续续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就很好奇，想见一见那个六岁小丫头长成了什么模样，故而才叫赏雪想办法将你带出来。”
“本以为东绫婉就算不是一袭红衫、举止大胆的妖艳女人，也该是个少年老成，伶俐干练的铁腕娘子，谁知初见时你一身粉嫩罗裙和丫头一起追逐嬉闹，那双眼就像含了水儿一样，看着比谁都无辜，若非赏雪陪在你身旁，我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的手扫过她的眉眼：“你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能骗人，很多时候我在想，许是在那时，我便被你将心骗去了。”
.对上他深情的目光，东绫婉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手慢慢向后倒着走，萧乾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宠溺地笑了起来。
离东夷府不到百步的时候，萧乾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东绫婉点了点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萧乾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东绫婉却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他的胸膛处，轻轻唤道：“浚风。”
“嗯。”萧乾应了一声，感觉到今日的她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恐她因有什么厚重的心思而伤了一夜好眠，萧乾轻轻抱住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
“笨蛋，胡说什么！”
“没有。”东绫婉轻轻摇了摇头，“与你在一起挺好的。或许你以为我是在哄你，可是，我是认真的。”
“先前的时候，我很不安，你待我越好，我便越不敢靠近。我脾气坏，又霸道，总是说些伤人的话，做事还……可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一直默默包容着我、保护着我，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可以遇到你。”
“原本，这些话是不好意思同你说的，可是憋在心里……也挺难受的。浚风，谢谢你。”
萧乾俯身轻轻摸着她的脸颊：“笨蛋，我待你好，又不是为了要你感谢我。”
东绫婉眼珠转了转，踮起脚尖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提着裙摆跑远了。萧乾愣愣地看着东绫婉慌乱逃开的身影，摸着自己的脸颊，笑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耀眼异常：“小女人！”
没过两天，东夷府来了一位稀客，也就是近日一直纠缠着焚香的林家二公子，而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林二东绫婉表明心迹说想要纳焚香为妾。
东绫婉呷了一口茶没当即答应下来，而是托词说一直是焚香姐妹二人在旁伺候，用习惯了人，叫她再考虑考虑，顺带也问问焚香的意见，林二也欣然表示同意，只是言谈举止间却总有几分胜券在握。
东绫婉笑了笑，让人将林二送出府去。
待林二走出厅门，东绫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振袖一挥将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门外的寻幽和焚香听见声音才要进门却见东绫婉面色不善地走出来，二人没敢多问，一路随着东绫婉回了收锦苑。
“小姐，可是林二公子少说了什么惹小姐生气了？”焚香捧上来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问道。
东绫婉冷哼了一声，将茶杯摔到了地上，白瓷片碎了一地，将二人也吓得不轻，东绫婉咬了咬牙：“林二说……”
“说什么？”焚香追问道。
“林二的父亲寿宴将至，她想将你讨来送给他父亲做填房。”
“什么！”焚香叫了一声，似是受了极大的冲击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为何偏偏挑上了焚香？”寻幽有些不明白。
“说来也怪我，不该带你们去王府的宴会！我更气的是自己，他同我说起时说是焚香已应下了，我一时嘴快便给答应下来，可后来想想却觉其中有诈。”东绫婉一拍桌子，好看的眉头挤到了一起。
“我……我应下的？我何时……林二，你这个骗子！”焚香跪在地上，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一直骂林二是个骗子，。
寻幽看她如此，上前来劝：“你先别哭，究竟是怎么回事？”
焚香抽抽噎噎了半天才开口，原来，先前林二一直对她死缠烂打，原本焚香很讨厌他，但林二对她一直很有耐心，焚香也就渐渐对他改了观，二人之间也就熟稔起来。
几日前，林二答应了要娶她过门，谁知如今……焚香跪到东绫婉面前：“小姐求您了，我不能……要我嫁给一个老男人，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是纳，不是娶。”东绫婉的声音冰冷，“娶妻纳妾，你是妾。”
“什么？”焚香惊愕的抬起头，连寻幽也禁不住眉头一跳，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面似乎不大对劲。
这时，只见东绫婉微微一笑，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狠绝的笑容：“温馨，我及早便同你说过的，算计我的人，我又岂会让她安然于世，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被她咬得极轻，却平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吓得二人顿觉心中一沉。
焚香此时也忘记了哭泣，连忙摇头想解释，可是事实就是，林二说要那她为妾，他也答应啦，如今只差东绫婉这一关，他本以为东绫婉不会有什么异议才会让林二来的，可是如今……
“定是你同她说我肯定不会反对，故而他今日信息麻烦的来了，是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揣度我的心思。！”
低低的嗓音，让人觉得很危险，焚香咬了咬唇，站起身来：“我也没有错，林二也他待我很好，我心里也有他！我不想再为奴为婢、每日对你诚惶诚恐，那不是我该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