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京被围了三日,巷道里不见人影,双方一直对峙不下。
外面传来的消息,围城的是邵集王萧斡与禁军统领徐扈,要说这徐扈,乃是萧斡的母妃,已故去的德妃小徐氏的内侄,定国公的嫡长子。
至于萧斡的母妃为何被称为小徐氏,则是因为这宫里还有另一个徐氏,此人是小徐氏的姐姐,也就是宫中那位一直体弱,鲜少露面的皇贵妃。
相传当年徐家二姐妹一同入宫,圣眷浓重,背后又有家族撑腰,是当时唯一能跟岳皇后分庭抗礼之人。后来徐家二姐妹同时怀孕,但是却只有小徐氏的孩子平安降生,而徐氏的孩子却在怀孕不到三个月时就小产流掉了。
有传言说当年的事跟岳后有关,不过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皇上为安慰徐氏,便给了她一个贵妃的位份,更是在后来后宫大选,也就是漱玉进宫那一年,封了皇贵妃。
萧斡围城找了一个极其冠冕堂皇的借口,在他围城当晚,皇宫里进了刺客,接着萧斡便同徐扈便下令围了城,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刺客出逃,可是谁见过为了抓一个刺客就动用七万大军?又有谁见过抓一个刺客会围住整座城禁止人出入?任萧斡巧舌如簧,事情的真相,已是昭然若揭。
东绫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明明知道萧巡已经不在京城了。可是心中却仍放心不下。此时出了萧斡这个变数,萧巡正好可以借此做文章举兵,只是此地离边关甚远,他怕还不知京城巨变,带着荣远王妃和萧楠……
不亲自看见王妃二人不在府中东绫婉总觉得不放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二人可是威胁阿巡最好的筹码!
东绫婉忽然拍桌而起,急唤了赏雪二人便要出门,二人虽不愿,却终是拗不过她。
陈焕备了车马,亲自带了二十个护院给东绫婉护行,自东府到荣远王府,需经过闹市,然而今日这一路却是车马寂寂,人语不闻,约莫有半刻钟的功夫,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赏雪的声音:“小姐,是礼安小侯爷。”
东绫婉凝眉,悼轩哥哥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掀开车帘时,东绫婉呼吸一窒,绛色官袍,黑丝密绣着一只凶恶的雄鹰,锐利双目直勾勾盯着前方,仿佛下一刻便会从那官袍上飞下来,将眼前的猎物衔走。
“这种时候,你不在府里待着,乱走动什么,也忒胆大!”宋悼轩单手负后,往日的温润似也因着这身官服而变得凌厉,尽管他语气平和却还是让人想和他保持距离。
不知是因为岳氏之事还是因为那场梦,东绫婉极不喜欢这身官服,尤其此刻,宋悼轩那向来只抚琴握扇的手还按在腰间那把刻满花纹的宝刀上,东绫婉记得这把刀叫执生刀,执生执生,一刀掌生死,多少人命,都终结在这把刀下!
若没这次逼宫,恐怕谁都想不到,传闻中冷血无情,凶狠残暴的护龙卫督主,竟会是平日温和有礼的礼安小侯爷!
“悼轩哥哥这不也出来了,怎还怪我?”
“你怎扮得我?快些回去,你若伤着碰着,我可如何向毅川交代,家里那小祖宗也又该不安生了!”
“我晓得,悼轩哥哥忙罢,这话儿绫婉记下了!”
宋悼轩点头,嘱咐了几句才带人离开。看着那身影,东绫婉心中滋味颇多,她一直以为宋景玉是个居于闲职的文官,如今看来,她不知道的,多了。
一行人来到王府前,大致与别家一般境况,大门紧闭,门可罗雀,陈焕上前敲门却半天等不到回应,东绫婉咬唇:“去后门。”
依旧如前门一般情况,东绫婉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进门,对着赏雪使了个眼色,赏雪点头,飞身进院将门阀打开,东绫婉将一行人都留在院外,只带了赏雪二人和陈焕进门。
一路走来,却不见半个人影,直至走到厨房时,才见一个家仆偷偷摸摸向后招手,随后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走出来,见了东绫婉一行人,俱是一脸惊恐模样,双方都僵住了。
“光天化日竟敢入王府行窃,没有王法了吗!”东绫婉厉喝一声,吓得几个人都跪了下来,那打头的家仆瑟缩道,“二小姐息怒,奴才是王府的人啊!前几日还是奴才引着二小姐去见的化齐王殿下,奴才只是来寻点吃食,求二小姐饶命!”
那几人皆是伏拜在地,其实这几人哪里是怕她,分明是怕她身后拔刀而立一脸冷相的陈焕。东绫婉自然记得这人,王府里的人,她虽不识得,十之有八却都脸熟,更何况她素来记性好,才过去几日的事,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却依旧不改语气:“休得胡言,若非窃贼,那后门是如何打开的,分明是你们杀了守门人,入府行窃!”
“二小姐冤枉,那日,果真是奴才啊!”
“细看到有几分面熟,赏雪,那日果真是他?”东绫婉斜了这人一眼才问赏雪,赏雪上前一步,“小姐,是这人。”
听得这话,那人松了口气。
东绫婉微微颔首:“如此,尔等且先起来,带我去见王妃,今日必得要王妃处置了你们,连府门都看不好,留着也无用!”
“这……”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见那打头之人上前一步,“回……回二小姐,王妃与郡主在围城那日便失踪了。”
听了这话,东绫婉放下心来,却还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失踪了?怎么回事,怎不见有人报官!”
“前些时候王妃和郡主入佛堂诵经斋戒,除了随侍皆不许近身,那日大伙都慌了神,以为要打仗了,便都各自收拾准备逃命,可城门紧闭,外头还有官兵,奴才们赶到城门时才醒过神儿,无处可去,便又回了王府,这时才发现王妃与郡主已然……”
那人看了东绫婉一眼,又道:“奴才们是想找主子们主事儿的,只是,管家去找世子爷,却不想世子爷也失踪了,化齐王殿下和居南王殿下那里通传不到,都把管家拦在门外,邵集王殿下……”
邵集王?那时邵集王正在城外指挥围城呢!
东绫婉皱了皱眉,通传不进去?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东绫婉横了这人一眼,冰冷的眼神十分骇人:“二位殿下如今何在?”
“二位……围城第二日,奴才们发现二位殿下的院子,已然空了。”
走了?怕是早就走了吧!萧斡毕竟年少,智谋不足,围城一事,怕逃不过这两人的眼。
走了,都走了,又只剩她一个人,莫名的,东绫婉心里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