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婉失礼，让殿下久等了。”东绫婉欠了欠身。
“不必，本王亦是才睡醒。”萧乾微微侧过头，他自是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等了她半个多时辰了，之所以不叫醒她，是想让她多睡会儿罢了。
“有何想知道的？”
“没有。”东绫婉没想到萧乾会在这时问话。不过，有些事确实不是她这个身份能知道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再无别话，两人安静地用完早膳。只是，看到那一大碗褐色的药汁，东绫婉险些没吐出来。别人是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可东绫婉却是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这药是一天看着比一天恶心，然，她没胆子和萧乾讨价还价。
“不想喝便停了吧，左右瞧着你病也好了。”
凉姬这时推门进来，正看到东绫婉苦成一团的神色，忍不住发笑。见到来人，东陵绫婉却是一愣，打量着凉姬：“肯出来了？”
凉姬用鼻子哼了一声：“来看你男人，顺便来嘲笑你。”
凉姬说完还故意将目光往屏风后的大床上瞟了一眼，一脸的调笑。
虽是做戏，可昨晚的事情说出来也够让人脸红的。东绫婉只觉得脸上一热，再看凉姬，一脸调笑，而萧乾则是面色平静地端着茶杯呷了一口。
东绫婉垂下了头，用长发将脸挡住，盯着药碗一副安心等待药晾凉的模样，心中则是深叹：自己果然道行太浅！
凉姬说话素来泼辣，虽当着萧乾，却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东绫婉留，伸手就去捏东绫婉红透的脸：“如今知道羞了！”
凉姬的手在半道被人截住，萧乾仍是一脸的平静：“凉姬，本王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东绫婉和凉姬投缘，然而萧乾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爱屋及乌，看着凉姬，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凉姬看了萧乾一眼，知道他又介意先前的事了，遂道：“你这个男人真小气，人家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
“我是她男人，她不介意的，我替她介意。”
萧乾一句话，让这屋子里两个女人同时沉默了。东绫婉只能拿着茶盖来回拨弄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茶叶沫子，完全不敢看萧乾此时的神色。
做戏而已，怎能当真？只是，听着如此暧昧的话，虽然心里清楚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却还是烧红了脸。
凉姬垂了眸，少顷，又将头抬起来，神情严肃道：“萧乾，我有事和你谈。”
东绫婉以为这两个人要谈很久，结果还没一刻钟的功夫，凉姬就面色不善地折回来了。东绫婉是不知道萧乾和她说了什么，不过，看凉姬的脸色，估计她是没讨到好处。
凉姬进门就直接坐在了东绫婉身边，撒气似的灌了一杯茶：“你男人可真小气！”
“就你大气，你倒是把毒给我解了！”
虽猜不到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不过该是与那个叫月之灵的女子有关。凉姬虽性格泼辣，但她说的话你若是全信了，估计最后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江湖险恶，能活下来的，全都不是简单角色。从某种角度上讲，这和朝廷是一样的。凉姬同萧乾那种外表温良，城府却根本摸不着底儿的人谈条件，碰一鼻子灰也是正常的。
“现在知道偏向他了，当初也不知是谁，对人家那叫一个不在乎！不过，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跟了他，如何向你那小竹马解释？”
“少提这些！你这几日连个人影都不见，害得我总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趁早如实交代，缘何生了这样大的气性？”
东绫婉可不会傻傻的被凉姬套话，当即引开了话头，而凉姬见此也是心照不宣的笑了：“东绫婉，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是真的欣赏你。然，若有一日，我们两个之中注定要死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你，各位所爱，我希望你莫要怪我。”
东绫婉看着她的眼睛，那样的情况，从见到凉姬的第一眼起她早就想过了。东绫婉笑笑：“不怪，因为我也一样。”
凉姬一拍桌：“痛快！我月晚凉记你一辈子！来人，拿酒！”
月晚凉，名字，代表着承认。
两人一人抱了一小坛酒喝了起来，喝着喝着，都有些迷糊了。原本一坛酒不至如此，可是两人心里都藏着心事，心里越闷，喝得越猛，自然就容易醉。
东绫婉喝着喝着忽然把酒坛往桌上一扔就去夺凉姬怀中的酒：“你不许喝，你有伤！”
“你撒什么癔症！”凉姬将酒坛往怀里搂了搂，撸开袖子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东绫婉眼前。皓腕如白玉，东绫婉一时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岂止伤口，凉姬的手腕上连条疤痕都没有！
凉姬看着东绫婉呆愣的模样，笑了起来：“傻姑娘，我早就好了！神奇么？”凉姬笑着，脸上竟有几分炫耀，随即轻轻摸着自己的脸，“我这么美，身上怎么可以有疤痕呢！瞧瞧，就是它，用了它，什么疤痕都能去掉！”
凉姬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只小瓷盒，在东绫婉的眼前晃了晃，东绫婉伸手去拿却双眼朦胧看重了影儿，一时扑了个空：“这种好东西，早该拿出来嘛！给我用！”
即使醉着，东绫婉也还记得自己身上那三条丑陋的疤痕。女儿家总是爱美的，东绫婉不说却不代表着她不介意，尤其，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女人，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被她看得很重，何况是这么丑陋的疤痕。
“你不能用！”凉姬藏宝一样连忙将小瓷盒藏进了怀里，“这东西有毒，真给你用，你男人还不剥了我的皮！”
“都说了他不是……”
门外，负手而立的萧乾心下一紧，而慕容凌尊则是一脸危险的笑容看向面色平淡的萧乾。
凉姬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东绫婉：“不是什么？”
“他……我又不曾嫁给他！呵，再者说，我东绫婉可是夷族圣女，在我们夷族，女子三夫四侍也是正常的，你大惊小怪什么！”东绫婉眨巴眨巴昏昏欲睡的眼，又道，“我……他……我说到哪儿了？唔，记得了，既是有毒……你还敢用，不要命了不成，扔掉！扔掉！”
凉姬十分不屑地看了东绫婉一眼：“我可是泡在毒罐子里长大的，这点毒性，伤不着我！”凉姬说完就凑到东绫婉身边，痴痴道：“你可知，有时，毒药亦是良药。”
“拐弯抹角的，你说的，不就是慕容凌尊么！”
东绫婉一针见血。酒喝得多了，嘴上也就没了遮拦，凉姬也不生气，两个人又碰了碰酒坛。瓷器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一直传到门外两人的耳朵里。
月晚凉用手摸着酒坛：“东绫婉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么？不过。嫉妒归嫉妒，我挺看好你的，你，做到了我最向往的事。这世间女子千千万，却唯有你做到了！”
“唔，我竟这般厉害！你向往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凉姬眉头一挑，撩人至极：“知道天下人说你什么么？红颜祸水。我月晚凉，便立志要做一个红颜祸水！”
东绫婉听完就笑了，抱着酒坛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道：“傻死了！嫉妒我？我有多少迫不得已你根本不懂，你永远不会明白。自己一个人守着秘密，时时刻刻患得患失；肩上挑着整个家族的担子，动辄便要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你嫉妒？就没有一天过得安生！”
“红颜祸水？”东绫婉嗤笑，“史官记上那么一笔，还不知后世人如何编排你！”
“人都死了，要名声能当饭吃？红颜祸水啊！”凉姬感叹了一声，又道，“我努力了小半辈子，红颜做到了，祸水没做到！凌尊爱天下，爱权势，却唯独不爱我。所以，我得一直美下去，美到有一天，他肯为了我负了天下人，那便是爱我了！”
东绫婉快醉了，却因她这一句话生生醒了三分酒，语气凉凉道：“凉姬，你要的爱太疯狂，谁都给不起。”
“那萧乾呢，他给得起你。还有那个，放言要屠尽居冥山的什么世子，就那个叫萧巡的。”凉姬嘻嘻的笑了起来，“这两个男人碰到一起，必然十分有趣。”
东绫婉拿手撑着头，语气慵懒之极：“怎么，想看我的笑话？”
“对！”凉姬哼了一声，“你那个‘他’就是那个叫萧巡的吧？之前说起人家时一脸甜蜜，本小姐还以为你多忠贞，可是转眼你就跟了萧乾。三心二意！全天下的好男人都让你糟蹋了！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我东绫婉的笑话，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东绫婉垂着眼皮，哼哼道。
两个人已经趴在了桌上，微睁着眼看着彼此。东绫婉将酒坛往脸上贴了帖：“我又不是拎不清，心，不能分给两个人。即使他待我再好，此生，怕也只能负了他……唔，负了他。”
东绫婉只觉眼皮沉沉，说完眼皮就合到了一起，凉姬伸手去戳她的头：“东绫婉，醒醒！你这个女人真是的，说完就睡，连个招呼也不打！算了，本小姐也没什么要同你说的了，我也……”凉姬话还没说完，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萧乾和慕容凌尊并排进门，就看到东绫婉和月晚凉烂醉如泥的模样，双双皱起了眉头。
慕容凌尊抱起月晚凉，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萧乾对视许久，道：“化齐王很有诚意。”
萧乾平淡一笑：“阁下也是。”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慕容凌尊才抱着月晚凉出了门，萧乾也随即将东绫婉抱上了床。
看着那张熟睡的脸，萧乾的面色变得晦暗难明，负了他？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萧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