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琬儿她一个女儿家怎敢故意毁损御赐之物,实在是无心之失,请王爷饶她一条性命,贱妾给您磕头了!”一个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萧乾面前。
这妇人三十岁出头,穿一身姜黄衣裳,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也是很有几分颜色,此刻双目垂泪跪在一旁,煞是可怜。她一边磕头又去摇邵二爷的衣袖:“老爷,琬儿她还小不懂事,她是无心之失啊!贱妾求您了,救救琬儿,她还只是个孩子!”
东绫婉虽没见过邵家二夫人,却知那正室定然没这般好心,也不可能哭得如此撕心裂肺,那这就是邵琬的生母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那邵二夫人连话也不说一句,着实是有些面子上过不去,由这方面讲,这邵二夫人可就远不如身为她女儿的邵琏心思深沉了。
“温氏,这孽女犯下滔天祸事,谁也保不得她!还是交由王爷处置!”
温氏?
东绫婉挑眉,在这辽歌城中,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的姓氏,因为他的背后可能就是某一个大家族。
东绫婉不禁将目光向温家的方向投去,果不其然,温家人的目光有些躲闪,想来这妇人该是温家的某一位宗亲。
不过,以温家的地位,若是正经八百的嫡出女儿自然是不可能嫁给人家做妾,尤其还是给邵二爷这个没什么权势的做妾。想来与本家的关系应该并不亲厚,有可能是较为偏远的旁支。
这世道就是如此,谁都不希望被抛弃,然而,结果由不得自己。
东绫婉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寻幽,见她只是垂着头,也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萧乾自然不是个傻的,邵家二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无非就是要撇了邵琬,保下邵琏的名声。
若是寻常人,指不定萧乾就给了这个面子,然而,他虽不与人亲近,这邵琬与邵琏却毕竟都是他的表妹,怎能舍了一个来保另一个,这成什么了?
且不说这背后究竟有无旁人操控,虽说此事错的是邵琬,然而,为了这么一件死物赔上一条人命是绝对不值得的,更何况那件死物根本于他可有可无。
“求王爷放过我家小姐,吟香愿以身代罪,替我家小姐受过。”这自称吟香的婢女跪在地上,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泪,眼睛却是一转不转的盯着萧乾看。
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明知这罪过她担不起,旁人也不会叫她来担,却是硬生生要自个儿拦下,赚个好名声。又是一边哭一边看着萧乾,那招人怜爱的模样,连东绫婉都忍不住心动,瞧瞧,又是一个精通狐狸精手段的。
时至此时,邵琬心中一片凄然,她弄坏了御赐之物,这是事实,无法辩驳,她也在劫难逃,父亲放弃她而选择保全长姐的名声,于家族而言确实是最好的法子,然而,真让人心寒啊!
东绫婉看着跪在地上形容颓然的邵琬,心中笑了笑,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上前一步,东绫婉伸手捡起地上的碎玉细瞧起来,然后将那棕红的流苏穗子放在手心一根一根数了起来:“殿下,绫婉记得这玉……上回在居冥山不是摔坏了吗?”
“居冥山”是个很敏感的词,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激灵,对于化齐王与东夷府二小姐在居冥山的事迹现下传出了无数个版本,谁也不知究竟哪个更贴合实际些,如今这当事人主动提及,自然是要竖起耳朵来听的。
萧乾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随即眉头渐渐舒展开,这时,只听东绫婉继续道:“这玉佩本是一对,殿下在居冥山与慕容凌尊打斗时摔坏了一个。当时绫婉还说扔了算了,殿下说是御赐的,即便是摔坏了也不能折损了先皇恩德,便将碎玉都收了回来。”
“绫婉识得一位匠人,回辽歌后这才将这碎玉要了来,请那匠人补上,就连这穗子都是绫婉亲自编上去的。只是,虽模样完好如初,却到底不结实。”
“当时为了区分有个凭证又不影响形容,串这棕红流苏穗子时绫婉可是特地少用了两根丝线,统共三十二根,殿下瞧瞧。”东绫婉将手中的穗子递上去,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交到萧乾手里,而是道,“殿下莫不是拿错了?”
“哦?不想华软竟如此细心。”
萧乾微微一笑,霎那间,仿若冰雪消融,看得东绫婉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萧乾经常笑,这些常在辽歌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然而,即便假装的再怎么像,又如何抵得过如今不自觉间真情流露的惊鸿一笑来得真实,来得震撼人心,让在场之人都在一瞬间迷了心。
“阿婉,他这副女人姿态有何好看的,看爷!”萧巡忽地从一旁凑过来,趴在东绫婉耳边低声道。说着,还一手卡住东绫婉的头将她的脸拧过来,让她对着自己的脸,一脸严肃。
东绫婉眨了眨眼,看着萧巡,一副无奈的表情:“严肃些!我办正事呢!”
萧巡耸眉,不予置否。萧乾看了二人一眼,将目光投向邵琬:“既然误会一场,表妹还是快些起身吧!”
“多……多谢殿下。”邵琬至今还有些不可置信,原本的一场死局难道就因为东绫婉的插入而破解了?
邵琬站起身来,看向东绫婉的目光有些迷茫,东绫婉笑了笑,伸手扶了她一把,问道:“邵琬?这名字倒与我的‘婉’字同音,但……该不是同一个字吧?可是琬圭之琬?”
邵琬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东绫婉继续道:“《徐曰》中有道‘琬谓宛然窊也,琬之言婉也,窊然象柔婉也。’,琬……美玉……”东绫婉思虑了一下,笑了笑,“倒是与你很相配,瞧你也过了十五,可有表字?”
邵琬摇了摇头:“不曾。”
辽歌这边不兴及笄时取表字,姑娘家的表字都是出嫁前取的。东绫婉想了想,道:“我昔日在凉都,女儿家都是及笄时便取了表字,不若我先现下也为你取一个?”
看邵琬有些呆愣,东绫婉又道:“这玉的事是我没与王爷交代清楚,白害得你受此惊吓,这对鸽血镯就当给你压惊了。”
东绫婉一边将手腕上一对鸽血镯推到邵琬腕上,一边笑道:“你我也是有缘,名中又有字同音,你又是单名,我往后唤你时若唤阿琬岂不尴尬?我虚长你几岁,便厚脸皮以长自居给你取个表字可好?”
邵琬愣住了,东绫婉这是何用意?
原本围在一边的众人也愣住了,东绫婉这是要做什么,听这口气,莫不是看顺了眼要认这邵家五小姐做义妹,否则这又是赠镯子又是取表字的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