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受了伤,萧巡更加限制她的行动,不许她私自出门,唯恐她见了风对伤口不好。东绫婉虽然不情愿,倒也算听话,平日就自己一个人下下棋,过得也算自在。
“将人都赶出去,你一个人能行么?”
东绫婉瞟了一眼从帐外进来的萧巡,挥挥没受伤的左手招他过来坐:“无事的!”
萧巡坐在了东绫婉对面,从棋罐里摸出一枚棋子,东绫婉一看他这阵仗,也不矫情:“让我一子。”
东绫婉说完就摸出两枚棋子放进了棋盘,萧巡笑了笑,没有阻止。
二人你来我往,落子迅速,不一会儿,棋盘就占了大半。东绫婉落下一枚黑子,却因左手执棋不便,有好几颗棋子都被她的衣袖拂掉了。
萧巡一边捡回来,一边念叨:“不方便就多吩咐她们,莫要同自己闹别扭。到你了。”
“这些人用着不顺手,你将我的人还给我!”
萧巡捏着一粒棋子,却没有落下:“你的人?你的还是萧乾的?”萧巡的唇角挂着笑,却极冷。”
萧巡的语气凉凉的,这样的他让东绫婉有些不习惯。
“还是你觉得,他的人与你的人,已然没有区别了?
“什么我的他的,我这不是用习惯了么,你生哪门子的气?”
“我生气?”萧巡冷笑,“我哪里敢生气!”
“阿巡你……怎么了?”
“我?我好得很!亏得我还以为你被他的人监视着,会过得不如意,费尽心机将你弄出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你倒是很乐意!”
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棋盘也随之颤了颤。萧巡冷俊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怒色,双眉微扬,一双桃花眼里烧着怒火,自眸底露出一丝暴戾之气。灯火映在他的脸上,那双眼显得格外耀眼。
“你凶我做什么!说到底你还不是同他一样,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让人监视我的行踪!多少天都闷在这里,还要应付你忠心属下的刺杀,你以为我很开心?”
“萧巡,我不是你豢养的鸟雀,若是看我不顺眼,那便送我走!”
东绫婉原本就因受伤一事心中正憋着气,今日萧巡又语气不善,先前积压的不满便一股脑全都涌出来了。想着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东绫婉一挥袖,棋子被扫得满地都是。
“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明白,我们是十几年的交情,却比不过你同他相处的几个月!”
“我……”
“至于送你走,你休想!”
萧巡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残棋,甩袖出了营帐,而东绫婉更是没好气,抬手又将桌上的棋盘推了下去。
为何要发脾气呢?
萧巡立在不远处,看着身后的帐篷,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行,也是一阵费解。
是不安吧。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在不安,古往今来多少话本里都讲着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从前萧巡听时只不过当成一场笑话,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救她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没有人能明白萧巡当时的感受!
只要她身边的事,稍稍与萧乾有关,他就会变得格外患得患失。
东绫婉以为萧巡不会理会她的要求,却不想第二日,萧巡便将抚琴扔到了她的榻侧,东绫婉看了一眼一脸虚弱的抚琴,知道自己不该得寸进尺,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萧巡冷哼一声:“死了!”
“死了!”抚琴尖叫了一声,完全没了方才的虚弱,爬起来就向这萧巡扑了过去。萧巡嘴角扯出一抹冷嘲的笑容,一脚踹在了她的肩头:“放你出来,是要你照顾好她,否则,你就可以去陪她们了!”
抚琴恨毒地看这萧巡:“萧巡,你不得好死!不得好……”
“够了!”
东绫婉虽昨日与萧巡吵了一通,可吵架归吵架,她却不允许有人用这样恶毒的话来诅咒萧巡。
原本,她向萧巡要人也只是看不惯他手底下的人整日看着自己,想要找个人出来制约一下她们,若是再任由抚琴说下去,保不准萧巡一个不顺意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她可不想白费心机。
东绫婉承认自己冷血,因为想比于萧巡,抚琴的性命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即使抚琴在她身边侍候了三年,即使这个人用得再顺手,她也从未忘记,她是萧乾的人。
萧巡斜睨了抚琴一眼,那目光就像在看死人,旋即又看向东绫婉,语气虽比先前软了几分,却依旧硬得硌人:“往后她留在帐内,旁的人,都在外伺候。”
萧巡说完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直勾勾盯着东绫婉,东绫婉被他盯得不自在:“有事?”
萧巡深吸了一口气:“东绫婉,本帅将姿态摆得这样低,你怎还冷着一张脸!”
“低?哪里低?”东绫婉坐在矮榻上,仰着头看着站在她身侧的萧巡,“再如何也是女子,你也真下得去手!还不快让人扶下去治伤!亏得你自幼受名士熏陶,怎一点君子之风都没学到!”
“她不配!”
“你……”
萧巡招一招手,两个蓝衣婢子便半扶半拖将抚琴带下去了。
两人到底是多年至交好友,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既然冰释前嫌,萧巡又怎会煞风景的离去,当下脱了靴,盘腿与东绫婉对坐在榻上,桃花眼扫过棋盘:“还是昨日那局棋,你怎又摆了出来?”
东绫婉挑了挑眉:“一局好棋,毁了可惜。”
萧巡落下一子:“是一局好棋,昨日竟没摔坏!”
东绫婉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你当我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将这东西摔坏!”
萧巡指间夹着棋子,慢悠悠地晃了晃手指:“三年不见,这气性是越发大了!”萧巡看了东绫婉一眼,见她挑着眉头,便又改口,“不过,从前便觉得你不该是个安生女子,如今这般看着也是十分舒爽的。”
东绫婉剜了他一眼:“夸人还是骂人!”笑了笑,又道,“你个大忙人,还有功夫来陪我下棋,你那几位将军不得吵翻天去?”
“说也说了,吵也吵了,还想如何,本帅还能镇不住他们不成?”
东绫婉挑眉一笑:“看来咱们少帅大人已然摆平了?”
萧巡没有说话,一脸笑意的用棋子敲着棋盘。东绫婉无视他得意的神色,对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往后我要出去,不许她们拦着!”
“不行!”谈及此处,萧巡断然回绝。
东绫婉自然不会再和萧巡吵闹,他不许,该是有他的理由的。
“为何不行?”东绫婉皱眉。
“本王要你跟着她,你竟告诉本王她出事了?”萧乾的声音有点冷,吓得跪在堂下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知东绫婉在的话,一定会觉得惊奇,眼前跪着的人,不就是她以为已经死了的陈焕吗?
“属下办事不利,愿受责罚。”陈焕不敢说什么。
萧乾冷哼了一声,没让他起身,也没说责罚,他已经猜到,那所谓劫走东绫婉的人,应该就是萧巡吧。若是别人,又怎会将陈焕放回来呢?
陈焕自认为他是逃出来了,可聪明如萧乾,还是透过此事看清了萧巡的隐意,他是在提醒自己,他和东绫婉之间,是有多深的鸿沟,他们始终不会站在同一边,不是吗?
如此,倒也好,自己与东绫婉,本就不该有交集,萧乾如是想着。
可为何,心中会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