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萧乾就抱着她进了内堂,吩咐着:“送热水和药进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
萧乾将东绫婉放在榻上,沐浴的东西也都已经送了进来:“自己可以吗?”
东绫婉慢慢点了点头,萧乾则折回了屋外。泡在浴桶里,东绫婉的心情仍不能平复,匆匆沐浴过后便起身穿衣。
待萧乾拧了热毛巾端着药进来,东绫婉正好将衣服换好。将那件黑色外袍披在她身上,沐浴后淡淡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子里,让萧乾原本怒火升腾的心情平定了几分。
萧乾用热毛巾轻轻将她的脸擦干净,东绫婉任他摆弄着,却不禁有些愣怔。直到萧乾将药膏在手心化开,贴在她的脸颊上,微痛,神识回笼,东绫婉轻轻皱了皱眉。
“很疼吗?”萧乾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随后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便问,“为何不说话,可是我吓到了你?”
萧乾宽大的手心带着暖暖的温度,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擦按揉,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东绫婉不禁有些难以适应。
东绫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是坏人,坏人是没有好报的。”
我只是奇怪,你对我太好。
东绫婉看着萧乾,忽然觉得他脸上的血迹很碍眼,鬼使神差般,她拿起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萧乾的手一顿,动作停了下来,低头,却只见东绫婉微垂着眼帘:“我也是坏人,做尽了坏事。那人扑过来时,我真的以为我的报应到了。”
她的脸白得透明,眼中滑下两行清泪,萧乾双眸一暗,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好了,没事了,别再想了!”
东绫婉枕在他胸前,手里揪着萧乾的衣服渐渐哭出了声。萧乾没有再劝,任由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衫浸透。
待萧乾感觉怀中的人平静下来,才将她的身体扶正。东绫婉的呼吸很平稳,让萧乾以为她哭累了,睡着了,可此时一看才发现她虽有倦意,却仍朦胧着双眼不肯睡去。
东绫婉双目泛红,他看着萧乾,声音有些沙哑:“我爹爹……”
“我已派人去查了。”萧乾慢慢将她的身体放平,然后给她盖上棉被,“好了,你也累了,现在先好好睡一觉,不要怕,我守着你。”
我守着你。
东绫婉仍有些浑浑噩噩的,一句“我守着你”却莫名让她安了心。她笑了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闭眼沉沉睡去。
萧乾为她掖好被角,坐在榻侧。见她的手紧紧捏着棉被,萧乾的眼中划过怜惜。
东绫婉,或许你对我仍有很大防备,但我会好好守着你。
看着她的睡颜,萧乾轻笑了一下,轻轻将她的手打开,放进了棉被里,一举一动,温柔得不像话。
不远处,杨肇看着如此这般的反常萧乾,又想起堂外堆积成山的尸体,陷入沉思……
第二天东绫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萧乾撑着头睡在她的榻侧。还是昨天那件黑衣,被划破了,中衣染了血,锁骨隐约露着,细长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东绫婉的眼角湿了,他说守着她,就从昨天下午守到了现在,一直未曾离开过。
不,萧乾,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这么对我。
“怎么哭了?”待东绫婉醒过神来,才发现萧乾已然醒了,而自己的手,放在他锁骨下的伤口处。
“刚醒来,目中干涩而已,这是我……”
萧乾笑了笑:“皮外伤而已,饿了吧,你且先起身,我让他们传早膳,你太饿的话可以先吃,不过我回来之前不许吃完。”
“啊?”东绫婉一愣,这是要……陪她用早膳,或者说,要她陪他用早膳?
“怎么,陪救命恩人用早膳很委屈?”萧乾皱了眉头,东绫婉只得摇头,萧乾这才补充道,“这就是了,我先去换衣服。”
看着萧乾的背影,东绫婉叹了口气,盥洗,梳妆,没了簪钗,东绫婉也不太会挽髻,一时真有些为难,只能找根绸带将头发松散地绑了一下。
另一个房间里,萧乾换了一身衣服正要出门,却被迎面而来的杨肇挡下:“殿下不能一直待在此地。”
“将事情处理清了,我自然会走。”
“你决定的事我无法阻止,我只问你,处理这些事,你想用多久?”
杨肇的意思,萧乾听得出来,他问的是“想”,不是“能”。
不可否认,他是想和她待在一处的,想用多久?
“仲演,我虽有私心,可我也知当下最紧要的是什么,你认为,我是会乱了大局的人吗?”萧乾说完就越过杨肇走开了。
“你是,萧乾。”杨肇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低声道。
只要有了爱,人就会变得疯狂。你也会的,萧乾,你会变得疯狂,只要事关东绫婉。
萧乾进门时,东绫婉正提着那件宽大的衣裙往桌边挪,见她那样一副打扮,心内不觉有些想笑。
因为是在山中,故而离集市比较远,暂时找不到合身的衣服给东绫婉,就只能给她先找了件没穿过的干净衣服,只不过,这大小却是与她的身形相差甚远,先前东绫婉坐在床榻上倒显不出什么,如今下了地,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额前留着齐齐的刘海儿,娇小的身躯上挂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像是调皮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着十分不搭调。
“殿下。”东绫婉从未被外人见过自己如此失礼的装扮,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道。
“昨日也不知是谁左一个‘萧乾’,右一个‘萧乾’的唤了半天,如今怎又改了口?唤我萧乾吧!”萧乾笑着拉她坐下。
东绫婉垂眸,揭开盅盖为萧乾盛着粥:“昨日口不择言,还望殿下勿怪。”
萧乾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勉强,只是单手撑着桌面,微眯着眼看着她,东绫婉抬头,看见的,便是萧乾这样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他的眼角稍向下垂,加上他如今撑着头,配上一袭紫色锦袍,尊贵、优雅而又慵懒。这让东绫婉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位贵公子,果真是昨日那个夺命修罗般的男人?
萧乾接过粥碗,用调羹慢慢搅着:“这衣服的确宽大,我已派了人下山给你添置新衣,你留在客栈中的东西可还要么?”
“不必了,无甚贵重之物。”东绫婉摇摇头,心里却在想着,给她添置新衣?这人有她的尺码吗?
萧乾“嗯”了一声,又道:“军营中没有女子,黑云山这地界,也无甚妇人敢来,往后这段时日,你自己可以吗?”
东绫婉抬头,他这是打算在黑云山待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