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绫婉说这样不好,宋景怡还是不说话。东绫婉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可她看上去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东绫婉也便放下了,后来有一日的清早,宫人发现皇后久久不醒转,一探鼻息发现皇后歿了。
宋景怡走得很安详,东绫婉在床角处发现了她留给她的心,她说毅川哥哥要她好好活着,可她很累,心里也苦。她说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她的婉丫头过得好,她不愿困在一方天地她便替她进来,她不便旁人知晓孩子的身份她便帮她认下,只要她过得好,毅川哥哥便能安心,她便也满足。
如今,她觉着是时候了,恰巧她也觉着快要撑不住了,故而,她便先走了。她希望她不要难过,因为这是她想要的。
东绫婉看完信满脸的泪,宋景怡出殡那一日她没去,只是远远的看着送走了棺椁,因为她知道,她的尸身,已经与哥哥安葬在一处。
她一个人在街上游游荡荡,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已经破败的宅院,偶有几处焦黑的雕花柱昭示着此处的曾经的富丽,这是被一夜间烧毁后的东府,不远处还有一棵焦黑的树,树已经死了,却还没倒。
萧乾来时东绫婉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边摆着两个酒坛,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坛,见他过来便晃了晃手里的坛子,抱怨似的笑起来:“只剩一点儿,还酸了,我就说不要她弄她不听,酿了一坛子醋出来。”
萧乾这才想起来当年亲手埋下却未曾来得及品尝的槐花酿,便也坐下来尝了一口,果真是酸的。她靠在他身上,看着落日余晖觉着有些刺眼,抬手去挡,他伸手罩住了她的眼,而后在她唇上落下一道吻。
她将手覆在他手上,与他交握,她说:“来年桃花开的时候,我们为阿哲和阿尧酿两坛桃花酒罢!”
他说:“好。”
那年桃花开的时候,阿哲和阿尧满五岁,可以开始习武了,萧乾随手折了两枝桃花枝,两个还不到腰高的孩子一人一枝以此作剑,跟着父亲学习剑法,剑风扫过带起漫天飞舞的桃花,她便立在廊檐下,看着三个人,微微笑着。
太阳出来,出了汗,他便会凑到她跟前来叫她给他擦汗,她觉着当着两个小的有些难为情,他便不依,定要缠着她,她有些脸红地给他擦了汗,就见两个小的也将脸凑过来,这时候他便笑,教着两个小的对她说:“辛苦萧姑娘了。”
两个小的不大知事的时候,最爱跟着他胡喊,她每每都叫他气得满脸涨红。
慢慢的,两个小的柳树抽条儿一般长高了,一眨眼就到了七岁,学业就开始重起来,虽出宫去的时候少了,可纳兰玉京进了宫,三只皮猴子逃课打架闹的整个国子监鸡犬不宁,活生生逼得东绫婉拎着鸡毛掸子逐个打,还抓来萧乾做帮手。
这时候阿哲就一副伤心落泪模样说父皇有了摄政王便不要他们姐弟,是坏父皇。
萧乾气得磨牙,冷笑起来:“你爹若是不要你,你如今便不是这般装模作样的哭了!”说着就对东绫婉道,“接着打!”
相比之下纳兰玉京年纪大些,道行便高一些,就懂得迂回,只说自己课业做完了也学懂了,是博士教习太慢,太傅上课让背的书也背完了,课上又极无聊听得人想打瞌睡,两个小的一听也连忙附和。
的确,三个都不是笨的,时常早早便将课业做了出去调皮,平日里三个人是送在东绫婉面前教习的,可有时东绫婉没那么多的功夫,有时又叫萧乾拐走,便将人送去国子监上半日课,回来由太傅和少傅上半日课,两个人什么时候有功夫了,便来查课业,因着课业做的好,有时也不好说什么。
东绫婉听了也冷笑起来:“无聊起来就想跟人动手?”
纳兰玉京没声儿了,两个小的也没声儿了,自此课业更加多了起来,三个人愁眉苦脸,太傅们眉开眼笑。
不久,萧乾四十岁的寿辰到了,大臣们都说无储君便无立国之本,劝着萧乾立太子,萧乾一边想着如此也好一边又觉着他如今也老了,那群老头子们都开始劝他立太子了,唯恐他哪一日便撒手人寰,心下便一阵憋屈。
东绫婉听这人这般说不由发笑:“谁能不老呢?人之常情啊,不老不死,活着也便没有如今这般大的意义了。”
萧乾叹一口气:“可你便是不老的。”
东绫婉三十六岁了,除了一头银发像个垂老之人,脸上却是一点皱纹也无,不只是她和萧乾,已经开始有别的人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坊间流言四起,说她是吸食人精气的妖精。
萧乾在龙椅上腾出一点地方,东绫婉便窝进他怀里:“我这样也不定便是好事,人总该是在什么年纪有什么样子才是最好的,我害怕你嫌弃我与常人不同呢!”
“不会。”萧乾的吻落在她的鬓角,她便更贴近一些,将脸埋到他*,低声道:“嗯,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谁也不能嫌弃谁。”
许是叫动听的话哄开心了,皇帝陛下终于欢欢喜喜的同意了大臣的提议,如此,此番寿辰免不得是要大办一下。这次寿辰来了不少人,时隔多年东绫婉终于又见到了被送出去游学回来的杨致儒。当年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如今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只是二十二岁的人了性子还是有些跳脱,被杨肇塞进御史台修史书定性去了。
杨致宸如今已经继承了文德侯德爵位,娶了一位清贵出身的闺女,有妻有子,幸福美满,事业高升,又是另一个杨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