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一直以为这件事还不至于惊动化齐王,可后来再细想,若这件事是化齐王默许的……毕竟东绫婉与化齐王有深交不是吗?他险些忘了当初自己接近东绫婉不也是为了最终接近化齐王吗?
杨起深知今日之事恐怕少不了就是东绫婉的手笔,即使不是她,最终占了好处的也是她,然而,此时他却是有口难开。
杨起讪笑:“杨某自是要尽力的。”
就在众人渐渐离开邵第之后,邵琏才从一个角落里闪出身来,唇角勾着一抹冷漠的笑容,看得她身后的丫鬟莫名打了个冷战,随后才搭腔:“恭喜二小姐扳倒林琦娟这块绊脚石,离王妃之位更近一步。”
林琦娟只是小角色,真正难对付的是东绫婉这个贱人还有王莺时那个小贱人,不过还好她有所准备,向来王莺时也快到了,到时候,就让这两个贱人斗去吧!
邵琏看着那个丫头,脸上的笑容让人难以琢磨她此刻的心情,那名丫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畏畏缩缩跪下请罪。
邵琏不以为然,看相府门处东绫婉消失的方向,眼中尽是邪戾:“殿下是我的,谁都夺不走!那两个贱人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我才该是他的王妃!”
林琦娟一个外人能在邵第安排那等周密之事,自然是邵琏有意暗中相助,至于最终林琦娟与东绫婉谁胜谁败却不是她要担心的事情,不论是谁,最终坐收了渔利的都是她。
东绫婉的马车还未出现口便被人拦住了去路,而这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林琦娟。
她的情况似乎不大好,眉眼间憔悴难掩,无端看着有几分可怜,与此同时,她先前身上那跋扈之气似乎也褪了个干净,相比之前的她,委实有些怪异。
东绫婉悠然步下马车来到她面前,林琦娟眼神飘了飘,示意她借一步说话,东绫婉没什么好怕的,寻幽却拦在了她身前,东绫婉冲她摇了摇头,随后二人借一步来了旁边的小巷。
林琦娟看上去有几分局促,抬头看她,却终是没吐出一个字,东绫婉见此浅笑:“你若是无事……”
“不,我……我有话同你说。”林琦娟咬着下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可不可以放过我?我知道,我之前为了让你远离殿下算计过你,我爱他,我想得到他,我从不认为我错了,可如今……”
“有话便讲,我不想听你废话。”东绫婉声音微冷,虽然和萧乾吵了架,但如今林琦娟在她面前吐露对萧乾的心思也着实让她气闷。
“放过我。我与杨起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清楚了,我……认输。过几日我便会上山清修,再不会掺和这世间事,你放过我好不好?”
林琦娟的嘴唇有些发抖,她已经料想到了,往后便会迎来东绫婉疯狂的报复,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她却没来由的心生惧怕。
最近经历了太多她才发现,若论心计,自己的手段确实拙劣,同这些人根本比不了,所以她不想再斗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今日之事,她最狼狈的一面被她倾慕的殿下看到了,她失去了陪伴他的资格,她死心了!
“放过你?”东绫婉轻嗤了一声,声音淡淡的,带着嘲讽,“你当初可有想过放过我?如此这幅作态又有何意义?见了棺材终于晓得落泪了?”
“曾经我并不打算将你如何,可后来是你非要招惹我,那么便要准备承受我的怒火!没有人做错了事情可以不付出代价,得罪了我更是如此!”
东绫婉说完便转身要离开,谁料林琦娟却拉住了她的衣摆,东绫婉目光骤冷,狠狠一甩衣袖,竟是将林琦娟推倒在地。
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恐怖的死寂笼罩在林琦娟的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东绫婉俯身,温婉的脸上勾出一抹浅笑,双颊对生一对浅浅的梨涡,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与那周身的气息反差巨大。
东绫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这世上,所有敢与我东绫婉作对的人,都该死!”
“那是否本王也该死?”清淡的声音有些凉,虽极轻,却真真切切传入人的耳中,东绫婉动作一滞,他,怎么来了?
咬了咬唇,东绫婉缓缓直起腰整理着衣衫,随后向他走近:“不敢。”
“这世间,还有何事是你不敢?阿婉,便非要杀戮不可?”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力,那语气就像是在规劝着什么。
东绫婉在他身后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只是“呵呵”笑出了声:“杀戮?堂堂化齐王竟与我提杀戮,真是笑话!”
“你我经手的人命何止万千,多这一条不多,少这一条不少,便是杀了又能怎样,又何必一副这样的语气来指责我,究竟是不喜杀戮,还是单为这一条人命而不舍?”
萧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对她的心意如何难道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萧乾握紧双拳,努力使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东绫婉,你胡说些什么!”
“绫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必殿下提醒。这世间,无论是谁的命,只要我想要,他就得给,谁都不能阻止!”
东绫婉说完头也不回出了小巷,萧乾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拳打在了墙上:“东绫婉,你好狠!”
既然我什么都不是,既然我对你的生活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又何必要与我亲近,为何要给我希望?
东绫婉,你真的太狠了!
萧乾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原本清澈的眸子因为这红色而显得异常妖冶,他的面色骇人目光,甚至有些疯魔,让人无端生惧。
林琦娟半跪在青石砖上,怔怔地看着萧乾,她甚至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方才自己的性命还被人挂在嘴边,只是不可思议的微张着嘴巴,她从未见过萧乾如此失态。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困兽,滔天的怒火之下所掩藏的,是令人心碎的受伤。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她的心好痛!她看不得他如此神伤的模样,看不得他为别的女人做到那般地步,她的殿下应该高高在上,何曾被如此伤害?
林琦娟慢慢站起身来向萧乾走去,轻唤道:“殿下。”
没有回答。
林琦娟伸手想去扶他,萧乾却先一步背过身去,微叹了一口气,低哑着嗓音,背影很是凄凉:“今日便当什么都不曾见过,往后,也莫要再招惹她。”
“殿下。”看着萧乾远去,林琦娟低声呢喃,话中全是苦涩,“即便被她如此伤害也依旧要护着她,却为何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我。”
东绫婉回来的时候面色冰寒,幽深的墨瞳仿佛看不到底,一片黑暗。
寻幽不敢多问,一行人回了府上。
东绫婉心里很乱,她原本想同他好好说话的,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一定很失望吧,一定很气愤,很……越想心里越乱,索性身体一歪,将头靠在了车厢上。额头在车壁上磕出了声响,寻幽担心地唤了她一声,东绫婉没什么气力,淡淡答道:“无事。”
寻幽面色凝重地向车内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未曾言语。
化齐王府,书房。
萧乾坐在桌前,桌角常摆着的医书也已散落一旁,萧乾扶着额,头垂得很低,双目似也不是很清明,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在发怔。
许久,才见他动了动唇:“为何会变成这样?阿婉,该拿你怎么办?”
西日渐渐隐在山后,府里上了灯,金碧辉煌似是繁盛无比,可是,即便灯火万千,那人的身影,却无论如何都融不进去。
东绫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总是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想发脾气。寻幽送上来一口酥配花茶,却被东绫婉一手掀翻,吓得四周的婢女们跪在地上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东绫婉收回手,却突然怔了一下,茫然的看向四周,天旋地转一般,她发现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正中央。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无人共富贵,亦无人共患难,拥有一切的自己,好孤单,好可悲,好可笑!
东绫婉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东绫婉,你这是怎么了,竟这般没出息,你不是早已习惯了吗,怎如今也学会伤春悲秋了?一个男人而已,只不过地位比寻常人高了些,有何舍不得的!
是呢,你可是东绫婉,要什么便有什么,有何可在乎的!
对,你没什么可在乎的!东绫婉的眸光水亮,唇角微微上扬,弯起自信的弧度,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知何时,她竟已离开了方才的院子,登上了自己的绣楼。此刻,她站在四层高的绣楼栏前,想起往日种种,想起他温柔的眉眼,想起他给予的独属于自己的纵容,东绫婉一阵颓然。
自己,的确做得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