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面和心不和,吕母那样老于世故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只是儿大心思大的,情绪上的事,只能靠个人慢慢消化,当娘的帮不上忙、使不上力,只有心里暗暗跟着着急上火。
黄昏时分,儿子们去喝喜酒,吕母放心不下,尤其担心那个好讲义气、爱逞强的大儿子,因此吩咐了香秀,预先跟值卫士兵打声招呼,等看到大将军回院,就立刻进殿禀报。
吕良被严奚赶出寝殿,胃肠内如刀刮火焚,只得脚底虚浮地踉跄着回到小院西屋。
香秀得了消息,慌慌张张来禀报吕母;吕母听了,忙带上香秀和春莺儿赶了过来。
只见吕良横趴在床上,头耷拉着垂在床沿外边;床下放了个青瓷唾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老坛陈醋的酸臭味。
吕母打发春莺儿下去准备蜂蜜水,自己坐到床边,一手给吕良抚着后背,一手来探他的额头。
吕良的额头上满是虚汗,触手冰凉。
“儿呀!”吕母慌了神,平日里铁塔一样结实的孩子,怎么忽然虚弱成这样?
“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怎么吐成这个样子?席上吃过东西没有?是不是空腹饮酒了?”
吕良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清清嗓子挣扎着坐起来,对着吕母勉强一笑,说:“娘亲过来了?请娘放心,儿子没有喝酒,就只喝了几杯醋;可能是因为肚子里没食,有些抠心挖胆烧得慌。”
吕母凑过脸来细看儿子,只见吕良脸色腊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心里隐约已猜到几分,多半又是和皇帝陛下闹了别扭。
她叹了口气,不忍心苛责儿子,只吩咐香秀手脚快些,去热碗厚厚的米粥来。
春莺儿端了热蜂蜜水进来,吕母接了水,递到吕良手上说道:“我儿先漱漱口,再把蜂蜜水喝了,等会儿好热乎乎地吃碗饭。”
吕良听话地接过碗来漱了口,又把多半碗蜂蜜水喝了。
哪知一碗水下肚,吕良只觉得满肚子里都是酸水乱晃,恶心感更盛,不得不重新俯身扒着床边,一张嘴,“哇啦哇啦”地全都吐了出来。
“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吕母满眼是泪,强忍着心酸埋怨道:“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哪有人的胃肠不是血肉做的?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什么都往肚子里硬咽的?儿是娘的儿呵!儿子自己不心疼自己,娘看了还心疼呢!以后那些伤心的、伤身的,儿子能不能为了娘,全都一狠心戒了?”
吕良腹内如绞,只把脸贴到吕母腿上,泪落如雨。
香秀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来,吕母手上一下下抚着吕良的脊背,沉声命令道:“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把房门带上,留我们娘儿俩,安静地说会子话儿。
香秀答应一声,把粥碗放到床头矮柜上,拖着春莺儿带上门退出去了。
吕母端碗舀起一勺米粥,小心地吹凉了,递喂到吕良嘴边。
吕良脸上发烫,赶紧爬起来,倚着床头坐了,有些难为情地伸手来接碗说:“儿子都多大了?怎么还要娘喂?儿子自己来就行。”
吕母一脸平静,放下勺子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重新舀起一勺,吹凉了又送过来,慢悠悠地说道:“多大了也是娘的儿子,娘乐意喂。”
吕良只得对着吕母憨头憨脑地一笑,张开嘴把粥喝了。
吕母不紧不慢的,把一碗粥都喂到吕良的肚子里,拖过枕头来命令他道:“给娘老老实实躺着,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