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客将石元庆体内的银针取出，一连几日带着咸欢入城，采买马匹、行装等物；石元庆则忙着上房修缮屋顶、砍竹加固院落篱笆。
张敬客原本舍不下自己的一屋藏书，想留咸欢在山上看家；咸欢一听先生要带着石元庆远行，还想丢下自己一人，张开大嘴就哭，只差没把喉咙给哭出血来。
张敬客被他哭得心软，只好叹气妥协道：“带你去带你去！书籍再珍贵，也没有你这个大活人珍贵，少不得一把锁将门锁了罢了！”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咸欢装人父亲上瘾，天马行空地想起个由头来，就要提问石元庆一番；只要石元庆稍露怔忪，或是回答得不好，被张敬客指出错漏来，咸欢便摇头晃脑，一脸的你看我比你聪明的得意神色。
如此行了六七日，三人终于来到了赵国的关塞要地、重城晋阳。
晋阳城修建在汾水之西、悬瓮山东侧，位于晋中盆地的北端，夹在吕梁山与太行山之间，是个东西只有十几里宽，南北却足有四、五十里长的狭长城池，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俯瞰着西南面一马平川的大片平原。
而在这片水草丰美、沃野百里的盆地平原上，星罗棋布着无数座大大小小的羊毡帐房，正是汲曷所建的羯族王都所在。
“严钊也真是好笑，”石元庆勒马站在吕梁山上，眺望着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帐房说：“怎么能眼睁睁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建起一座王都来？”
张敬客扭脸看着他说：“这就不得不说，是你那羯王老子汲曷，下手狠、准、快了。
二十年前，并州羯族只有两万左右人口，集中居住在上党一带，被北方匈奴人抢劫屠戮，捉去充作奴隶；就连当时的大王汲休、王子汲曷都没能幸免，被活捉后带到了平城；好在汲曷机灵，侥幸逃脱，一路逃回上党收拾残部。
以后十几年的时间里，汲曷立下了羯女不外嫁，羯族男子一夫多妻，鼓励生育，以繁衍人口为兴族大计的族法，不断收容、兼并附近汉人村寨，地盘开始慢慢向北扩张推进。
这两年严钊忙于朝堂之事，吕将军在西南边陲异军突起，平城匈奴王刘寻趁机出兵，攻打赵地北部门户朔州和广武。
结果刘寻的匈奴兵，与余霸宽的赵地兵对战三月，双方均是元气大伤；汲曷则渔翁得利，迅速占领晋中平原，形成状如兵逼晋阳城的奇异景象。
严钊一来无力顾暇腋下之疾，另一方面，他也乐得利用匈、羯两族的血海深仇，用汲曷牵制刘寻，暂时维护并州微妙的平衡局势。”
石元庆听了，沉吟半晌才说：“如此说来，想要说服羯王，停止与匈奴的争斗，合力对付严钊，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张敬客深深看他一眼，从容笑道：“‘若许轻捐便轻得，古来创业岂云艰’，事在人为。”
石元庆胸中顿时涌起豪情万丈，重重一点头说：“多谢先生教诲，石元庆心中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