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钊抿唇，“惜姨，您这几日身子不好，怎么能外出？”
陈惜惜正要怒，谢明钊却故作乖巧道：“过几日父亲不是要带着我去姜家吗？到时候我亲口去要，然后要回来了分您。”
怕她不信，谢明钊继续道：“去年我便都给您了，今年您还怀着弟弟，到时候就当这是我给弟弟的压岁钱，好吗？”
听谢明钊这么说，陈惜惜才松口气，忍不住叮嘱道：“记得多要些，惜姨也是为你好，若是你要得少，那银子便会被她送给那两个野种。你可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两个野种怎么能和你抢？”
“明钊啊，惜姨也是为你好，你得学会争取，不是吗？”
她伸手摸摸谢明钊的头，他竭尽全力忍住下意识的退缩，垂眸掩住面上的厌烦。
“是，惜姨的好，明钊都清楚。”
他起身，不忘带着桌上的匣子，“那明钊就先回去了，惜姨记得保重身子。”
陈惜惜咬牙，纠结地看着他跨出门，良久才收回目光。
她不放心，又跟丫鬟叮嘱几句。她有信心拿捏住谢明钊，他自视甚高，却又莫名其妙地很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拿捏。
这不就是上天给她这个天选之女的捷径吗？
一出门，谢明钊顿时沉下脸，死死抱着怀中的匣子。
他不会听陈惜惜的话，他又不是她手里的傀儡，怎么可能服从？
过几日谢允北带他去姜家，陈惜惜又不能跟着去，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是听他说，若是他说姜宜笑不给，那她也没办法。
雪渐渐深，谢明钊深一脚浅一脚地回院，进屋时鞋子已经全湿了，冷得脚生疼。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心里更是说不出滋味。
却不想刚坐下，丫鬟忽地敲门，“小少爷，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了暖汤，她说您今日冒着风走了这么久，肯定不舒服。”
谢明钊愣住，良久起身开门，接过丫鬟手中的汤，本已经坚定的恨意竟是又开始摇摆。
他又想起陈惜惜原来待自己的温柔亲切，还有姜宜笑待他的冷淡，不禁晃神。
……
眼看着雪稍稍小一些，姜宜笑正好吃完晚膳。
宋景行纠结了许久，才神情镇定道：“我差人拿了些烟花，不知姜小姐要不要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会儿？”
姜宜笑收回放在宋安宁身上的目光，转头看他，“既然公爷都准备了，那我自然不客气。”
“说起来，我也许多年没放烟花。小时候是最爱的，每年都要缠着父亲母亲陪我玩儿，之后嫁入谢家，便再没碰过这些。”
宋景行听着，心里微微发酸。他当然知晓姜宜笑小时候喜欢玩烟花，他身子不好，母亲不允许他碰，他便远远地望着她玩，看着她笑，自己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宋安宁也惊喜，“哇，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
宋景行面上笑意温和，“小五，你带着小姐和小少爷先去将烟花搬过来，我一会儿就跟姜小姐过去。”
姜宜笑一顿，察觉到宋景行似乎有些话想跟她说，于是也就没出声。
宋安宁飞快看父亲一眼，转头就拽着哥哥袖子往外跑。
“姜小姐。”
今日宋景行喝了些桃花酿，脸颊微有些红，看人的目光带上几分平日不见的潋滟，姜宜笑这才发觉他生得一双深情眼，只是平日太冷淡，才完全看不出。
“公爷请说。”
宋景行眸色微深，酒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她仍然镇定的目光中渐渐消散。他纠结片刻，便又抬眼看着她。
她此刻无意，他不能让她为难。
“两个孩子身世特殊，这大半年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感激不尽，在这里敬姜小姐一杯。”
他举杯，一饮而尽。
姜宜笑想过兄妹两人或许不是宋景行的孩子，此刻他真的说出口，她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回过神举杯道：“过去这大半年，公爷也帮我许多，而且两个孩子也很好，帮我走出谢家的阴影，无论如何，都是我欠这一声谢谢。”
她没多问，平日见宋景行对兄妹二人的紧张和怜惜，她就能隐约看出二人的身世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令他痛苦，大过年的，她不能去揭人伤口。
宋景行见她举杯，又跟着喝了一杯。
姜宜笑抬眼，担心他因此伤心，便转开话题，“离开谢家后，我才知晓世上还有更多值得我去做的事情，我不必再守着那个男人，那个孩子，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忽然活过来了。”
“只希望日后我也能成一个如公爷还有卢将军一般的人，倒也不算虚度此生。”
她想着，又想到了济善堂的孩子，面上笑意不禁柔和几分，“走吧，别让满满他们等急了。”
宋景行一怔，低低应一声，走在她身侧，两人踏雪，脚步声错落默契。
他心下一顿，总想开口多说几句话，至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冷淡，“倒记得原先你也喜欢烟花，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你还喜欢吗？”
姜宜笑微微有些吃惊，“公爷怎么知道的？”
宋景行一笑，眉眼柔和，“原先母亲不让我玩，我眼馋，便悄悄去看你放。”
姜宜笑没想到宋景行看上去这么冷淡，结果居然还能做出去偷看烟花的事情，不由得笑道：“今日不会了，今日公爷可以看个够。”
宋景行也跟着她笑，“嗯，我不会放，便劳烦姜小姐教教我。”
走近时，宋安宁正巧牵着宋安宁往一边跑，看见两人时连忙大叫道：“姜姐姐，父亲，快捂住耳朵！”
宋景行一怔，姜宜笑却捂住耳朵，连忙提醒他，“公爷，快捂住！往前看！”
他抬头，下一刻，咻一声，灿烂的烟花在天上绽开，映入他眼中。
他不自知地下意识看一眼身侧的姜宜笑，她微微睁大眼，面上满是喜悦的笑，眼底映出烟花的影子，亮如星子。
还未回神，又一个烟花绽开，姜宜笑被巨大的烟火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舍不得将眼睛从上面挪开，扬声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谢谢公爷！”
真好。
宋景行忍不住庆幸，今日他准备了许多烟花，一定能让她看个够。
可想着，他不免又懊悔，今年准备得匆忙，这些烟花都不是最好的。
还好还有明年。
……
待大年初一，姜宜笑难得睡了个懒觉，刚起来就听见小五道：“姜小姐，今日主子说要带着满满小姐和圆圆少爷来给您拜年，您可方便？”
“当然。”
姜宜笑连忙起身，“他昨晚怎么没说？”
小五一顿，随即胡掰道：“满满小姐说，让您今日多睡会儿，等您醒了再说。”
小姐当然没说，因为这是主子吩咐的。
姜宜笑不禁失笑，脸色柔和道：“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
梳洗好，小五已经去隔壁喊人。
姜宜笑想着昨夜活泼的兄妹二人，不禁唇角上扬。
不等小五回来，门房忽地来报，面色有些为难，“小……小姐，谢允北带着小少爷来给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