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笑抬眼,望着威远伯夫人的目光带上几分审视。
她在想,自己和眼前人并未任何交集,甚至从未和她交谈过。在京城中,威远伯府只算个中等世家,远远比不上宋国公府。
所以这一份恶意来自于何处?难不成是威远伯夫人看自己身为宋景行的姑母却不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反倒见自己和公府关系亲近,就对她不喜?
宋景行面上神色冷沉,“姑母,姜小姐是公府贵客。”
这话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您最好对姜小姐赔个不是。”
威远伯夫人面上神色微变,却拧眉对宋景行道:“景行,你不知风月事,才会被姜宜笑蒙骗,白白让她占了这么多好处,还连累你名声。”
“你可知道如今京城是怎么说你的?她们都说你和姜宜笑不明不白,怕是要将她娶进门。可她什么出身,还抛夫弃子,这般薄情寡义,如何能做一家主母?”
宋景行被惹怒,眼神骤然沉如寒霜,甚至眉眼间都泄出几分凌厉,“薄情寡义?可薄情寡义的人不是您吗?”
威远伯夫人当即面上挂不住,宋景行却继续道:“当年父亲母亲去世,我走投无路,伯府大门却紧闭,您甚至不曾出门见我一眼。”
还有这段过去?
怪不得姜宜笑从未听说国公府和威远伯府有联系,只知道宋景行和姨母卢澄玉关系亲近。
“你……可这不是……当年伯府被牵连,我只是个世子夫人,如何能做主让他们帮你?”
威远伯夫人说得情真意切,宋景行却并未应声,缓缓道:“母亲在世时,威远伯卷入舞弊案,公府可曾避嫌?旧事不必多说,世上交情都是相互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如今倒是深有体会。”
姜宜笑没想到自己今日还能听见这些辛秘,心里微微有几分复杂。
宋景行当年到底有多艰难?
连姑母都不愿帮他,卢澄玉也因南地战事不能回京,甚至随时得提防着敌军入侵,宋景行最后是随着老侯爷的亲信去了北地躲避,才逃过一劫,最后挣下战功后才得以返京。
姜宜笑看着他,目光不免带上几分复杂,还有些敬佩。
“景行,姑母再如何都不会害你。”威远伯夫人掩住面上尴尬,“再说,她一个二嫁女,这么赶上门贴着,不就是这点心思吗?”
宋景行冷笑,“不,今日是我求她来的,我有要事需她协助,且这事还是陛下的旨意,容不得半分差错。”
“姑母今日上门是为什么事?”
宋景行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耐,“您若只是上门来说句话,那我还有事情,不便招待。”
“今日……眼看着就要入夏,景行你的婚事耽搁了这么多年,今年若是再不张罗,那你父母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你如今的亲人不多,卢将军忙于朝中大事,没工夫替你张罗,我这个姑母上门,就是想着早些给你寻到个合适的主母,好让哥哥嫂嫂在天之灵,能彻底安心。”
姜宜笑懂了,原来是担心她和宋景行走太近,拦着他娶妻呢。
她心里一顿,却止不住地沉沉叹口气,对宋景行更是怜惜。
如今谁不知道,宋景行的婚事就是个香饽饽,这威远伯夫人见他起来了就忙着结亲,在他困难时却视之不理,有这种亲人,真是心里膈应。
“不必,婚姻大事,自有姨母为我做主,更何况我乃陛下亲信,婚事自然要让陛下先过目,姑母请回。”
威远伯夫人脸上挂不住,可想着她夫家的要求,她只能咬咬牙道:“我夫家妹妹有个女儿,今年刚十八,教养得极好,生得也端庄,最适合不过。”
宋景行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必,我没有与伯府结亲的想法,今日让姑母进门,也是看在父亲的面上,若是下次还是为这种事,那您以后也不必来了。”
威远伯夫人面上憋屈,却不死心地继续说:“可你的婚事……若是再耽搁,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哥哥嫂嫂?”
宋景行这次倒是忽地勾唇,笑道:“如何面对?姑母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跟父亲母亲解释您将我拒之门外的事情。连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您都不愁,又何必为娶妻的小事烦心?”
姜宜笑死死掐了一下大腿,就怕自己笑出声。
原来宋景行也没她想象中那么淡薄,还是挺记仇的。不过还是记仇好,要是什么事情都能淡忘,那活着未免太没意思。
“姑母要走?”
宋景行没了耐心,看她想离开,当即抬眼道:“那您先跟我的贵客赔个不是,您刚来就指责她,让姜小姐受了无妄之灾,实在是不应该。”
威远伯夫人憋得脸色涨红,“哪有长辈跟小辈赔礼道歉的?”
姜宜笑惊讶,却也没开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宋景行有意为她讨公道,明明白白地站在她这边,自己当然不能给威远伯夫人台阶下,要不然宋景行岂不是白开口?
“不说也行,但今日您辱我贵客,日后公府再不欢迎您。
姜小姐又是因陛下的意思才愿上门助我,若是陛下听见什么风声,问起来,那我也只能直话直说。”
威远被夫人当即脸色一变,最后只能咬紧牙关,“姜小姐,是我多舌,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脑子一热,还望你不要计较。”
姜宜笑颔首,态度冷淡地应了一声。
将人送出去,宋景行才长舒一口气,眸色微冷。
忽地,他抬眼看向姜宜笑,问道:“姜小姐看着我这么对姑母,会不会觉得我太冷血?”
“怎么会?”
姜宜笑连忙点头,“我不知当年事情的全貌,但光听您刚才所说,就知道伯府不厚道,您如今不曾落井下石,已是君子。”
宋景行嘴角浮现出一分浅笑,冷戾的眸色也渐渐柔和下来。
“如今我的婚事可真是诱人,竟是让她厚着脸都要上门。”
宋景行心里嗤笑,嘴上语气也不算好,“自我回京之后,伯府都没脸见我。我愿想着他们怕是知道原来所做而不敢面对我,今日看来,原来是因为利益不够多。”
姜宜笑赞同,“您也该早些定下来,正巧卢将军这些日子可是闲着的,您不如托她问一问?”
不知怎么的,姜宜笑说完这句话,抬眼时正巧和宋景行对视,望见他眼底的复杂,心忽地一跳。
他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