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休夫乃是百年难见的奇事！
再说，谢允北是前些年的探花郎，如今更是官至尚书，这女人怎么这么想不开，舍得离开这么一个金龟婿？
姜宜笑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面色不变，手却不自知地攥紧。
下一刻，大门彻底朝她敞开。
门内的官员长须黑脸，身高八尺，走起路来带风，周身满是威严。
姜宜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走来，神情镇定。
周遭围观的百姓见他，大多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议论的声音都渐渐变小——
“这，这可是沈大人？沈大人最是公正。”
“可这女子若所说有假，那沈大人也绝不会扰了她！沈大人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从不会怜香惜玉。”
姜宜笑行礼，恭敬道：“参见大人。”
“你是姜宜笑？你的冤情我听见了，但你可知，敲响登闻鼓，那今日事便要在百姓面前裁决，若是你拿不出全部证据，那你可要挨三十大棍！”
他不怒自威，姜宜笑全然没有被他所震慑，点头温和道：“有劳大人，臣女今日人证物证俱在，只等一个公正的裁决。”
沈大人见状，沉沉看她一眼，转头吩咐道：“来人，将大门敞开，让想看的百姓都进来，再把姜小姐带来的人守好。”
姜宜笑跟在他身后，跨进大门，心口狂跳着。
“姜宜笑，既然你是来状告谢家的，那谢家人在何处？”
姜宜笑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嘲讽，“回大人，谢家人正忙着办喜事，今日谢允北要迎娶陈惜惜进门。”
一旁听见这句话的人哗然，本就拥挤的衙门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这……这姜宜笑说她的母亲被害死，结果她夫君却要娶她的杀母凶手？
“本官知道了。”
沈大人应一声，随即冷声道：“既然你人证物证俱全，那不如等你先说清楚，本官再派人去将陈惜惜几人找来，好好审问！若是你无理，那本官也不会放你去扰了他们的喜事。”
“若你所说是真，那本官定要给你一个公道，将凶手缉拿归案，按律处置！”
“正合我意。”
姜宜笑颔首从容应声，“那便不多说，民女现在就将证人证物呈上来！”
她转身，朝着红着眼的李嬷嬷和春杏念秋几人招招手。
几人将手中的账簿，陈惜惜买凶的银子，她的丫鬟，还有旁的证据全都呈上来。
身边议论纷纷，已经许久没有人敲响登闻鼓，于是今日的看客挤得衙门像是闹市一般吵闹。
再说，姜宜笑还是要休夫，休得可是如今的尚书，众人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想再凑近些，好仔细仔细听听这举世罕见的奇闻。
“这莫不是污蔑？谢允北如今可是尚书，难不成这件事是姜宜笑见他迎娶表妹，于是拈酸吃醋做的假？”
“这倒是，毕竟谢尚书出身寒门，名声不错，怎么会任由表妹欺辱发妻？”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她贼喊捉贼，要借着登闻鼓坏了他夫君和表妹的大喜日子！如真是这样，那她今日这醋，怕是要吃掉她半条命！”
周遭议论声中，大多是怀疑。
姜宜笑听在耳中，面色却不变，镇定地将证据一点点送出。
她说话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从容应对着沈大人的追问。
议论的百姓望着她一脸肃穆，竟是不自知地闭上嘴，原本喧闹的场面渐渐静下来。
最后将陈惜惜的丫鬟押上来时，姜宜笑终于抿唇不言，面容冷漠地注视着她。
现在谢府会是怎样一副热闹的场面呢？
姜宜笑握拳，耳边似乎响起喜悦的唢呐声。
“夫妻对拜！”
陈惜惜弯下腰，即便面上蒙着红布，都没能抑制住她此刻的狂喜。
“礼成，送进洞房——”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唇角上扬，待经过谢允北身边时，忍不住娇滴滴地开口道：“表哥，我在屋里等你。”
谢允北也一顿，面上是迎娶新人的春风得意。
可他望着陈惜惜的背影，竟是止不住地想起他与姜宜笑的婚宴——
当时，他还是个穷酸秀才，却娶了姜家大小姐，来人无不艳羡，朝着他说些酸话。
他局促又欢喜，红了脸，一旁的姜宜笑似是担心他多想，也低低地对着他说：“允……夫君，我等着你。”
谢允北还没回神，耳侧便传来母亲急匆匆的呼声。
“允北！这喜宴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上了这些穷酸的菜？”
谢允北拧眉，张氏一脸焦急，“你快去看看吧，我谢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怎么一回事？
谢允北跟在张氏身后，几步跨到喜宴上，见来宾看着饭菜面面相觑，顿时心底一跳。
他往桌上看去，只见桌上没一道好菜，清炒的白菜发黄，不知拿什么乱炖的萝卜发黑，唯一一道荤菜，竟是指尖大的鲍，一桌还只有一只！
今日这菜饭已经不是简陋，而是丢脸，谁家喜宴会有烂了的菜，连个荤菜都不见？
谢允北眼前一黑，止不住地晃神想起过去。
想当年，他和姜宜笑的喜宴上，清炖血燕，鱼翅瑶柱，春笋炖鸡……什么山珍海味都见得到，吃得来人啧啧称奇。
“这可怎么办啊？”
张氏急得手抖，面上全然没有一丝当家主母的沉稳。
谢允北看着她的小家子气，心里一拧，“来人，姜宜笑呢？快将人找过来！”
她操持的宴会不少，姜家名下又有不少酒楼，今日这事，也只有她能圆场。
一片的小厮当即脸色一白，压低声道：“主子，夫人昨日吃了蒙汗药，昏着呢。”
谢允北一怔，双唇动了动，只迟疑半息，就对小厮道：“将解药送去，然后快些将人叫来。”
“可……可大夫将药留下时，说这药效猛，若是强行用，定然伤其根基，轻则卧床一月，重得伤到心脉啊！”
谢允北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小厮被看得浑身发冷，见状连忙应道：“是，是奴才多嘴。”
谢允北未免太无情。
知情的下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心底感慨。
谢允北眼神稍凝，安抚着宾客，叹了口气道：“各位抱歉，今日是我的夫人闹脾气，是我待客不周，一会儿就让她来道歉，再将饭菜送上来。”
他将罪过推在姜宜笑身上。
“谢夫人怎么能在这种日子闹？这般善妒的女子，也就谢大人脾气好能忍！”
“就是就是，谁家女人会将自己的嫉妒心闹到明面上。”
谢允北故作为难，听着入耳那些对姜宜笑的责难，心底叹口气，今日没办法，到底得劳烦姜宜笑配合，他的名声不能有损。
她原来最在意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名声受损。
只是小厮去得匆匆，回来时更是一脸急切，冲进来慌张道：“老爷！大事不好，夫人不见了！”
他声音不小，不少宾客听见动静，顿时一惊。
“快，给我去找！”
谢允北面色大变，想起姜宜笑这些日子的冷漠，心底猛地狂跳起来。
“不必找。”
他听见声音，猛地抬头。
门外，姜宜笑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