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雪算是停了，姜宜笑本打算带着在屋里闷了许久的宋安宁出去喘喘气。
可一出门她又觉得太冷，思索片刻，转道往各处铺子走。
她好一段日子没去铺子里看看，还是得盯着些才放心。
马车上，春杏掀开帘子，嗤笑一声，指着不远处的铺子道：“小姐看，那就是陈惜惜的铺子，什么奶茶和火锅。”
姜宜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了顿，问：“不是说没人去？我看着人不少。”
春杏不屑地撇撇嘴，“小姐可知道，陈惜惜这几日最喜欢去各处宴会，一去就让各位夫人去她的铺子里吃东西。”
“结果真有些人上赶着巴结她，她吃了好处，更是搬出太后娘娘的名号去揽客，简直就是疯了！”
姜宜笑微有些震惊，“正巧，隔壁就是我的铺子，你让人盯着些，哪些人时时去她的铺子，将人悄悄记下了。”
陈惜惜是犯了大忌，居然敢搬出皇家的名号。
姜宜笑顿了顿，倒是好奇，“那她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
“一盘猪下水一两银子，小姐觉得呢？”
姜宜笑沉默了一下，揉揉眉心，“她这是抢钱，还给人一盘猪下水。”
春杏笑出声，“小姐说得没错。”
姜宜笑绝不会放过这天赐的把柄，一时间心情都愉悦些，甚至希望陈惜惜再租一个她的铺子去开这些奇奇怪怪的店。
等看完铺子，时候已经不早了。
姜宜笑从最后一个铺子走出来，揉了揉眉心。
这个铺子有些偏，现在天色渐暗，更是少有行人。
“香囊手绢便宜卖！都是铺子里的好货！”
听见稚嫩的童声，她下意识循声望去。
一个女孩儿在街边卖香囊手绢，见她看过去，连忙招招手，“贵人快来看看，保准您喜欢。”
“这孩子看上去好机灵。”
春杏惊讶，“才几岁？看上去像是才六七岁，就一个人上街卖东西？”
姜宜笑也一顿，朝着小摊走去。
“贵人看看。”
女孩热情地迎上来，姜宜笑这才看清她被风吹得哆嗦，一双眼睛却仍是亮得出奇，顿时便心一软，温柔道：“这些我都要了，你包起来吧。”
小摊上的物件不多，但能看得出那人绣艺不错，应该是这女孩的妈妈绣的，让她拿出来卖。
可谁放心让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街上跑？
“诶！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女孩当即开始算账，一件一件当着姜宜笑的面装起来，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看她包下东西，女孩也没多算，反倒是最后讨喜地笑道：“既然您都要，那我便做主给您将零头抹了，贵人若是喜欢，下次我有多的，给您送一件。”
姜宜笑对上她的眼睛，接过一袋子东西，忍不住笑道：“好。”
“春杏，给银子。”
春杏点头，拿出身旁装着银子的荷包。
忽地，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男人。一把抢过春杏的荷包，推开她就往前跑。
姜宜笑脸色一沉，一边扶春杏，一边扬声道：“将这人抓起来！”
车边的侍卫急急冲来，然而另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
姜宜笑猝不及防地看着女孩像是猫儿一般窜出去，狠狠拽住男人的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男人吃痛，想要将她甩开，女孩却仍死死咬着不肯放。
眼看着侍卫就要来了，男人咬牙将荷包丢在地上，女孩这才松开他，却被他刻意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孩子，快，快去请大夫。”
姜宜笑连忙去扶她，却不想女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将荷包递给她，脸上疼痛，却挤出笑道：“没事，贵人不必担心，我身子骨壮实，您拿着看看，看看可有少了？”
姜宜笑心口都在狂跳，连忙仔细将她看了看，拉过她的手，果然见她倒地时候撑在地上的手心被磨得血糊糊。
“小五，将药膏给我。”
姜宜笑心疼，将药递给她，“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摇摇头，抿了抿唇，有些不习惯地重复道：“贵人不必担心，我身子骨壮实。”
她拒绝得太坚定，姜宜笑只得将药塞她怀中，“你要是不收，我就不买这些东西了。”
女孩垂着头，良久，哽咽道：“多谢贵人。”
小偷已经被侍卫抓住，往衙门送。
姜宜笑目送着女孩离开，还是不放心，抿唇跟春杏道：“算了，跟着上去看看吧，这孩子……”
她沉沉地叹口气，和春杏几人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女孩越走越偏，步子越来越快，姜宜笑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谁家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出去卖东西，还是这么冷的天，真是狠心！
走了好一会，她才终于看见不远处一个小院门前挂着一盏灯，昏暗灯光照不清上面的牌匾。
女孩推门进去。
姜宜笑拧眉走上前，却忽地看见上面三个大字——
育幼堂。
她微怔，春杏也轻轻惊呼一声，又长叹道：“怪不得。”
“给这里再送点药和炭吧，入冬了。”
姜宜笑心里发沉，“刚才买的糕点也送进去吧，你随便找个借口。”
却不想话音刚落，门忽地被推开、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身形矫健，身姿挺拔，见姜宜笑时也一惊，随即笑道：“原来是你，宜笑。”
她身后，女孩扯着她的衣角，不安地看着她。
姜宜笑吃惊，“卢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卢澄玉笑一声，安慰般地拍拍身后女孩的头，上前对姜宜笑道：“今日难得有空，来看看孩子们。刚才我听小鱼说有人跟着她回来了，还以为是坏人，正打算出门看看。”
“没想到是你。”
姜宜笑有些尴尬，解释道：“这孩子受了伤，我不放心，就跟上来看看。”
“受伤了？快伸出来我看看。”
卢澄玉担忧，女孩却抿唇摇摇头，“这位贵人已经给我药膏了，卢妈妈不要担心。”
“风大又冷，你进来喝一杯热茶再走吧。”
卢澄玉招招手，随即道：“我先将她带去处理处理伤口。”
姜宜笑没拒绝，跟在卢澄玉身后进了屋。
屋里有些挤，东西却放得整齐，孩子们见到她，都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贵人好。
管事的嬷嬷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给姜宜笑端茶，愧疚道：“这里吃用紧，这茶有些旧，对不住贵人。”
姜宜笑连忙点头，接过茶道：“您太客气了，这大冷天儿，您愿意给我杯热茶，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孩子们都有些拘谨地看着她，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像是一窝小猫，对着她好奇地眨巴眼。
卢澄玉进屋一看就乐了，笑道：“这位就是你们念叨好久的姜姐姐，姜宜笑。”
他们念叨好久？
姜宜笑一呆，眼前的孩子们已经顿时变了脸，欢喜地上前拥着她，抢着叫“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