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的洞窟中缓慢流淌,唯有青羽渡入的温和清气与沐泽体内九转还魂丹药力化开的细微声响,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抗争。
青虞盘膝而坐,如同最沉静的玉石,源源不断的羽化清气从她掌心涌出,小心翼翼地滋润着沐泽枯竭欲裂的经脉,修复着他破碎的身体。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沐泽惨白的脸上,观察着他微弱气息的每一次起伏,清冷的眸底深处,是难以言喻的凝重与探究。那淡金色的血液,那烙印虚空的神魔壁垒,那抹除存在的终极湮灭……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指向一个古老而禁忌的谜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丹药的神效,也许是青虞持续不断的滋养,沐泽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终于开始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紧锁的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覆盖在眼睑上的长长睫毛也随之轻抖。
青虞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渡入的清气变得更加柔和、专注。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低吟从沐泽喉咙里溢出。他沉重的眼睑挣扎着,如同掀开千钧巨石,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洞窟顶部嶙峋的怪石,以及一片朦胧的、带着清冷气息的青色光晕——那是青虞护体清辉的光芒。视线模糊,脑袋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剧痛和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又闷哼了一声。
“醒了?”一个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沐泽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盘坐在自己身侧的青虞。她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正专注地看着他。
“青…虞?”沐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你…怎么…”他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混乱不堪,最后定格在那毁灭性的爆炸和自身反噬带来的无边黑暗。
“追踪星宇至此,可惜晚了一步。”青虞的声音平静,但沐泽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沉重。“你强行催动那种力量,反噬极重,险些魂飞魄散。服了我的九转还魂丹,才勉强吊住性命。”
九转还魂丹?沐泽心中一震。那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羽化门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这份人情,太大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如同灌了铅,稍一动弹便是钻心的剧痛,尤其是胸口和经脉,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裂。
“别动!”青虞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阻止了他。“你的身体现在就是布满裂痕的琉璃盏,稍有不慎便会彻底粉碎。静心调息,引导药力。”
沐泽这才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庞大而温和的药力正在缓慢化开,如同温暖的泉水,所过之处带来一丝丝麻痒的修复感,与青虞渡入的清气相得益彰,共同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他依言闭上眼睛,艰难地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神念,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这股力量。
洞窟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沐泽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青羽渡入清气时发出的微弱气流声。
片刻之后,沐泽感觉稍微好了一些,至少那灭顶般的虚弱感减轻了几分。他再次睁开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青虞,投向了洞窟中央——那几具被钉在残破法阵节点上、缠绕着黑色魔纹的冰冷尸骸。
二师兄、大师姐、二师姐……
刹那间,所有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归位!星宇的背叛、同门的惨死、尸傀的狰狞、最后的决战、以及那毁天灭地的自爆……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比身体的伤痛更加难以忍受!
“星宇……死了?”沐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更多的是确认。
“死了。”青虞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的目光也投向那些尸骸,眼中充满了痛惜与冰冷。“被你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彻底抹除,连同他引爆的阴煞本源,不留一丝痕迹。”
沐泽沉默。他感受着体内那沉寂下去、却依旧在血脉深处隐隐波动的力量,那力量强大到令他心悸,也陌生得让他恐惧。代价,便是此刻这濒临崩溃的身体。
“他们……”沐泽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几具冰冷的身躯上,声音嘶哑,“…还能…安息吗?”
青虞收回目光,看向沐泽,眼神复杂:“尸傀魔印已深入魂魄,与残魂同化。星宇虽死,魔印犹存。我尝试用羽化清气净化,但过于刚直,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本就脆弱的残魂,加速魂飞魄散。”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沐泽的双手上,“或许……只有你那种力量,那种……带有净化气息的力量,才有可能在不伤害残魂的前提下,剥离这污秽的魔印。”
净化气息?沐泽想起在湮灭魔蛇和剧毒时,体内曾涌出过的那缕温暖纯净的金色暖流。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此刻,体内力量枯竭,那缕暖流更是微不可查。
“我…试试…”沐泽的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他挣扎着,试图调动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然而,刚一催动,体内枯竭的经脉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淡金色的鲜血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丝。
“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青虞立刻阻止,渡入的清气加大了几分,强行抚平他体内因强行催动而翻腾的气血。“强行催动,只会让你伤上加伤,甚至可能引发血脉力量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沐泽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他看着同门那被魔纹禁锢的冰冷尸骸,眼中充满了痛苦与不甘。“难道…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吗?!”悲愤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青虞看着沐泽眼中那近乎绝望的痛苦,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变得无比坚定。“还有一个办法。”
沐泽猛地看向她。
“我助你。”青虞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然,“我将我的羽化清气本源,渡入你体内,暂时充当桥梁与缓冲,护住你的心脉和主要经脉。你则集中全部心神,去沟通、引导你血脉深处那缕净化的力量。由你主导,我的力量只做辅助和守护,避免你的力量失控或反噬自身。但此法极其凶险,对你我皆是。我的本源清气若与你的血脉之力冲突,后果难料;而你的身体,也可能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短暂共存。”
这是将两人的性命和修为,以最脆弱的方式连接在一起。稍有不慎,便是两人皆亡的下场!
沐泽没有丝毫犹豫,他看着青虞的眼睛,那里面是清冷下的决绝与担当。
“好!”他嘶声道,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请前辈…助我!”
青虞不再多言。她深吸一口气,周身清光流转,气息陡然变得无比凝练。她将抵在沐泽后背的手掌收回,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无论多痛苦,守住心神!”青虞清叱一声,双手法印变幻,指尖骤然亮起一点凝练到极致、如同青色水晶般纯净的光华——那是她苦修多年的羽化清气本源!
她并指如剑,小心翼翼地将那点青玉般的光华,点向沐泽的眉心!
就在那点本源清气即将触及沐泽眉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沐泽体内那沉寂的、因重伤而蛰伏的金色血脉,仿佛感受到了外来强大力量的“入侵”,瞬间被彻底激怒!一股浩瀚、古老、充满无上威严的意志猛然苏醒!
嗡!!!
沐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皮肤下玄奥的神纹再次浮现、流转,一股恐怖的排斥之力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扰,要将胆敢触碰它领域的一切碾碎!
“噗!”青虞如遭重击,点出的手指瞬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弹开,那点凝练的本源清气剧烈震荡,几乎溃散!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被震得向后滑出数尺,眼中充满了惊骇!
而那爆发的暗金光华并未停止,反而在沐泽体表疯狂流转,形成一个强大的排斥力场,将他牢牢护在其中,同时也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光芒之中,沐泽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七窍中淡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仿佛他自己的身体也正在被这股暴怒的血脉之力从内部撕裂!
青虞强行稳住身形,看着那光芒中痛苦挣扎、气息迅速衰弱的沐泽,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