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坐在叶凌风身旁，感觉如坐针毡。
刚才叶凌风对沐泽的挑衅和那番轻佻的话语，让她原本就存在的厌恶感如同浇了油的火苗，瞬间烧得更旺，几乎要灼穿她的理智。
她强忍着立刻起身离开的冲动，放在膝上的手悄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然而，她身边的几位羽化门弟子，尤其是玄霄峰的同门和一些想巴结叶凌风的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适和叶凌风言语中的轻浮。
他们只看到了叶凌风这位内门第一、玄霄峰未来的希望对雪晴表现出的兴趣。
“叶师兄，您看雪晴师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和您坐在一起，简直是珠联璧合啊！”一个圆脸弟子谄媚地笑着，给叶凌风斟满酒。
“就是就是！叶师兄修为高绝，乃我玄霄峰翘楚，雪晴师姐天赋卓绝，是玄霄峰新星，这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另一个弟子立刻附和，语气夸张。
叶凌风听着这些奉承，脸上露出矜持而得意的笑容，他微微侧头，靠近雪晴，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几个弟子听到。
“雪师妹，你看，大家都这么说，你我同为内门精英，理应多多亲近才是……何必与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计较？”他意有所指，目光轻蔑地扫了一眼远处沐泽的方向。
雪晴只觉得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紧抿着唇，强迫自己不去看叶凌风那张虚伪的脸，更不想接他的话茬。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口啜饮，试图用冰冷的茶水压下心头的怒火。
“雪晴师姐，叶师兄说得对呀！您看他对您多上心。”圆脸弟子继续卖力。
“听说叶师兄最近在参悟一门威力极大的合击剑术，正需要一位心意相通的伙伴配合演练呢！要是雪晴师姐能……”
“够了！”雪晴猛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打断了那弟子的话。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作呕的撮合和叶凌风那自以为是的姿态。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此刻冰冷如霜，直视着那个圆脸弟子，也扫过其他几个附和的人。
“我的事情，不劳各位费心，至于什么合击剑术，我玄霄峰的传承已足够我参悟，无心他顾。”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瞬间让那几个聒噪的弟子噤了声，脸上的谄笑僵住了，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看。
叶凌风的脸色也微微一沉。
雪晴当众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甚至隐隐驳斥了他的示好，这让他感觉颜面受损。
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虚伪的笑意掩盖。
“呵呵，雪师妹果然心志坚定，醉心修炼，佩服。”叶凌风故作大度地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但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又向雪晴靠近了几分，几乎能闻到她发间的清香。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说道：“不过，师妹也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修行路上，有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尤其是……当这个‘朋友’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时。”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雪晴的心头。
雪晴的身体瞬间绷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叶凌风话语中赤裸裸的暗示和压迫。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失陪了。”雪晴丢下这句话，看也没看叶凌风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雪师妹！”叶凌风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那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阴沉和不悦。
他伸手，似乎想去拉住雪晴的胳膊。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
雪晴在转身的瞬间，动作幅度过大，手肘无意间撞翻了桌边叶凌风刚刚斟满的那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而下，尽数泼洒在叶凌风那身昂贵的、绣着玄霄峰云纹的白色锦袍上，瞬间洇开一大片刺眼的深色污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周围那几个弟子都惊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叶凌风低头看着自己衣袍上的酒渍，脸色由阴沉迅速转为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雪晴的眼神再无半分伪装，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意和一种被当众打脸的难堪。
雪晴也愣了一下，看着那狼藉的一片，心中并无歉意，反而升起一丝快意。
但她知道，麻烦大了。
叶凌风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雪师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并未咆哮，但那咬牙切齿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远处主桌传来的凝重气氛，似乎都被这边骤然爆发的冰冷冲突所吸引。
一些邻近桌的弟子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雪晴挺直了脊背，毫不退缩地迎上叶凌风那充满威胁的目光。
她知道，与叶凌风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的酒渍中显得格外粘稠。
叶凌风盯着雪晴，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洞穿、冻结。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拭衣袍，而是五指微张，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灵压骤然降临，精准地笼罩在雪晴身上！
这股压力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压神魂！
冰冷、霸道，带着玄霄峰传承特有的那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意志。
这是启灵境大圆满修士的全力威压，更是叶凌风身为玄霄峰第一人的怒火倾泻！
“呃！”雪晴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她感觉自己的识海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挤压得几乎要碎裂，神魂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刚刚突破到启灵境中期的灵力在这股压力下变得滞涩不堪，如同陷入泥沼，运转艰难。
她挺直的脊梁在这股纯粹的力量差距面前，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下去，双膝发软，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着才没有跪倒。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叶凌风根本不屑于动手，仅凭威压，就足以让她狼狈不堪，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
“雪师妹，看来你的‘心志坚定’，也不过如此。”叶凌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慢条斯理的腔调，却比刚才的暴怒更加刺骨。
“弄脏了我的衣服事小，扫了大家庆祝云门主突破的兴致，你担待得起吗？”
他将个人冲突，轻飘飘地上升到了对天道门、对云门主不敬的高度。
周围的弟子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玄霄峰那几个弟子更是低下头，不敢再看雪晴的惨状，生怕引火烧身。
他们知道，叶师兄是真的动怒了，这是要当众彻底碾碎雪晴的尊严。
雪晴死死咬着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
她调动着体内每一分挣扎的力量对抗着那恐怖的神魂威压，眼神依旧倔强地瞪着叶凌风，尽管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捡起来。”叶凌风的目光扫过地上滚落的酒杯碎片，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后，向我道歉。看在你同是玄霄峰弟子的份上，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不仅要她弯腰低头，还要亲手拾起那象征着她反抗和“过错”的碎片。
雪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道歉？
为反抗他的骚扰道歉？
为不小心洒出的酒道歉？
绝无可能！
就在雪晴几乎要被那沉重的威压和屈辱感压垮，就在她倔强的眼神开始因神魂的痛苦而涣散时——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来自不远处沐泽的桌子。
沐泽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了。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碎屑从他指缝间流下，他却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