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就是可以停车的几个停车位,还有高高的栏杆,面对着浩瀚的大海。远处小岛已经显现身影,海鸥见有人停车过来便从远处飞了过来,它们都知道观光者是慷慨的。
武虹洁独自坐在石椅上,武翩翩从车里拿了水和水果走过来,却看到武虹洁好像刚哭过,眼角还有泪花。武翩翩担心地:“妈,你们昨晚上是不是真的吵架了?为了什么?为了那瓶酒?”
武虹洁哀怨地看她一眼说:“你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人家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是两分钱当一分钱花的人。要不然我能把房子都卖了把你送出来吗?”
武翩翩想想也对,从小到大,家里客人好像没断过,武虹洁有时候为了请客时显得阔绰,能让一家人吃一周的剩菜。“那为啥呀?这好不容易旅行一趟,你咋还哭上了?你说想在这儿住,咱们再商量嘛。”
见武翩翩有点松口,武虹洁反而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闺女,妈没跟你事先商量就提这样的要求,我也觉得很过分。可我,有我的难处……”
武翩翩好像觉得要摸到问题所在了,陈远泽和柯南男却从另一头跑了过来,陈远泽兴致勃勃地说:“哎,两位大美女,咱们在这来张全家福怎么样?这天,这海,这桥,都美不胜收啊。”
武虹洁掩饰着戴上墨镜,武翩翩一看这不像是昨晚上吵过架的样子啊。武虹洁显然对陈远泽有所隐瞒。于是她也赶紧站起来对柯南男说:“你先给我爸妈照一张。”
陈远泽这次是有备而来,带着他的长焦短焦,但最后用上的还一直是那台力光的傻瓜相机,因为当场能调各种滤光,把武虹洁拍得又年轻又有气质,武虹洁就再也不肯让陈远泽拿单反照她了。
陈远泽对武翩翩说:“哎呀,这摄影界的悲哀就是从有美颜相机开始的。全华国男人的悲哀也是从美颜相机开始的。”
此时陈远泽很自然地把武虹洁搂在了怀里,武翩翩看到镜头里的武虹洁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做出了小鸟依人状,而是两只手拎着包带,站直了对着镜头挤出了一丝笑容。
陈远泽还很开心地拉了一个也是从华国来旅游的同胞,让他给他们四个人拍了张合影,柯南男看了一眼武翩翩,推托了一下,他把柯南男一下拉到了身边,并说:“哎,这就对了,咱们留下这美好的瞬间。齐活儿!”
M国最南端的小岛充满着热带风情,并处处浸染浓厚的艺术气息。一幢幢有情调的老房子被丰富妖娆的热带植物环绕着,不时露出它们错落有致的屋顶和回廊。
柯南男特意开着车先在老城区绕行,这里有很多南米移民,所以老城区以拉丁风格建筑为主,每一栋都别具一格。但大多数是二层小楼。岛上最鲜明的就是刷成芥末黄的百叶窗,在蓝得出奇的天空映称下分外让人惊艳。有的街道一整条街边都种了木棉花,此前刮过一场台风,所以落了一地的花,远远看上去像是铺了红地砖。
这小岛黄得热烈,红的触目,又到处是摇曳的绿植,随手一拍都是一张色彩斑斓的风景明信片。
趁着柯南男带陈远泽去买当地出名的雪茄烟,武翩翩拉着武虹洁在路边的咖啡座坐下,买了当地产的酸橙汁,母女俩喝着咖啡和酸橙汁,看着街道上行行色色的旅游者。很多人穿着比基尼就上街了,那身材真是环肥燕瘦,差异性相当地大,但他们脸上洋溢的,都是满满的自信与笃定。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但因为还没有完全进入盛夏,所以空气并不闷热,阳光也不灼热,咖啡座被一大片绿到发油的棕榈树遮挡着,光影投射下来,在绣迹斑驳的铁椅咖啡桌上形成奇异的图案。满街的人们,不是在喝着咖啡,泡着酒吧,就是在去往海滩的路上。
武虹洁啧啧感叹道:“看人家,那才叫生活。”
武翩翩关切地:“妈,你为什么悲伤?咱们家最困难的日子不都过去了吗?“
武虹洁沉默片刻说:“你以后会明白,对我们家来说,父母年轻时才是最好的时光。越往后就越都是困难。我说的困难并不指经济上。对于我来说,钱,那都不叫个事。而是——你们都会从这个家剥离出去,我们会慢慢衰老与消失。”
武翩翩有点发懵,问:“妈,你这扯的有点远。你才多大啊?按联合国新标准,你可算青壮年呢。再说,你以前不是那种特矫情的人啊。接上你的话,你怎么有难处了?我回去和你一起面对不行吗?就算你提前被退,那以你的资历再就业也不难啊。就算你就不了业,我和爸两个人的薪人,养活你不成问题啊。跃跃上大学那房钱也够用啊。“
武虹洁说:“我想从原来的生活里解脱出来。“
武翩翩吓一跳说:“你是想跟我爸离婚?“
武虹洁白她一眼说:“你觉得可能吗?这辈子除非是他想跟我离。”
武翩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武虹洁带给陈远泽的“结婚礼物”,这大概决定了武虹洁对陈远泽的色厉内荏。而陈远泽难得的是,从不以此要挟,对武翩翩视如已出。所以陈远泽并没有因为武翩翩被武家人看低,反而在武家人中间得到了很高的地位。“二姐夫”的话一直是最公正和有权威性的。所以陈远泽是已经融化在武家了。武翩翩曾经记得奶奶跟她“抱怨”过,“你爹就是个上门女婿,我认了。”
武翩翩耐心地:“那你还有什么妖蛾子?就着这大好的风景,咱们一吐为快。”
武虹洁看着路上的行人说:“人就是不能犯错,有时候年轻时犯的错会跟随你终身。你像进入了梦魇一样,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看到那个错误,你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因为你回不去,你无法抹灭掉自己的过去。时间不可逆啊。”
武翩翩猜测着,小心地问:“你是说,我就是那个错误?谁还会拿我来刺激你呀?这不是我们家老陈的风格,不,品格。“
武虹洁看着她眼里有疼爱,嗔怪着说:“你怎么会是个错误?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天使……加冤家。闺女,我想通了,无论在哪里生活,该来的还是会来,所以,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我们都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你一个眼神给我鼓励,我的爱就有意义……”
武虹洁还轻声哼上歌了,武翩翩赶紧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人会注意到自我放飞的武虹洁。还好,周边的人都是见惯行行色色旅游者的人,见过大世面,所以并没有人回头看一眼。
武翩翩在武虹洁已经开始下垂的眼睛里却看到了一种光彩,那是青春期女孩才有的妩媚与光鲜。武翩翩有点恍惚,想起自己在大姨家看到过年轻时妈妈的照片,那时她真的是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在那位著名作家的故居里,武虹洁一反常态收起了她的美颜相机,让陈远泽用单返给她拍了许多照片,她还对武翩翩说:“当年我看他的小说,一边看一边流泪啊,那些直击人心的句子,我至今……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年轻时的照片,那真是帅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读他的书了。”
武翩翩想了想说:“我们学校图书馆里他的书被借阅的频率还挺高的。”
武虹洁吐槽说:“你问问你弟弟,他知道这个作家吗?他就知道‘吃鸡!’一群白痴小孩。“
武翩翩失笑道:“妈,你别那么偏激,时代不同,孩子们关注点也不同。我小时候看个电视被你收拾得,可电视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现在,游戏也是跃跃接触外部世界的方式……“
武虹洁一摆手说:“哎,我现在要管也管不住了,打又打不过他,推又推不他……“
在院子里时武翩翩被一只猫缠上了,院子里虽然有十几只猫,但其它猫都慵懒而傲慢,只有一只白色鼻头有一点黑的小猫,一直跟着武翩翩,并在她坐在长廊上休息时来回蹭她的脚。
武翩翩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进馆说明里有不能投喂你的规定。你咋那么粘我呢?”
柯南男指它的脚趾说,“看,六趾,据说一个船长航行归来送给作家一只六趾猫,现在这里的六趾猫都是这只猫的后代。”
武翩翩看到它的趾头好像戴了一付连趾手套一样,萌萌的,可爱极了。武翩翩对它伸出手指,小猫伸出爪子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她的手指尖,好像在跟她玩耍,并喵了两声。
这时有个挂着牌子的女工作人员走过来笑着说:“它非常喜欢漂亮女孩,它可是个非常有眼光的男孩。”
武翩翩被逗笑了。
女工作人员也蹲下来说:“嗨,卢卡斯,来,今天我要给你做个检查。”
女工作人员抱起了它,武翩翩追过来激动地说:“女士,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女工作人员举着它说:“卢卡斯,我们馆长还是个星战迷,所以给它取了这个名。”
武翩翩伸出双手颤抖着说:“我能,抱抱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