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赵志鹏就看到父亲母亲、张慧琳和两个小妹妹了，他们的后面很远处来了许多人。
……
因为下午下暴雨，所以，董大毛愣带着社员们住工了，但仍算一天的工分。
大自然给社员们一个短暂休息的时间。
平时，起早贪黑下地劳动，琐琐碎碎的家务活很多，就像韭菜，割掉一茬长出一茬，永远干不完，沈淑娴从没有闲着的时候，才四十多岁，就满脸皱纹，两鬓斑白了。
来了雨休，她就利用这点儿时间，把孩子们的棉衣翻出来，缝缝补补，冬天好穿。
县里的长途客车，每天往返四趟，上午两趟，下午两趟。
下雨之前的那趟车，儿子没有回来，就该坐最后一趟车了。
沈淑娴干着活，心里担心儿子。
按正常时间，长途客车差不多到站了。
柳叶河发大水了，听说是几十年不遇的洪水，他怕儿子急着回家，就让赵月她们去十一队道口的河边看看。
赵志鹏小的时候就喜欢玩儿水，夏天的时候，经常去柳叶河洗澡，更喜欢柳叶河涨水的时候，去游泳，寻求刺激。
有时和同学相约，去清河县最大的水库游泳。
在这件事上，沈淑娴没少操心。
每年都听说有人被水淹死，就这一个儿子，沈淑娴能不担心吗。
赵月姐仨儿出门不大一会儿，赵凤赵岚就跑回来了。
“爹妈！我哥挨淹了！”赵岚急促地说。
挨淹是方言，溺水的意思。
赵支前在屋里编土蓝，顿时慌了，立马跳起来，“在哪儿呀？”
赵岚说：“十一队道口！”
沈淑娴也慌了，手一哆嗦，针把指尖扎破了，她疯了一样，什么也不顾了，扔下手里的活计，“支前，快！”
于是，两个人就往外跑，赵凤赵岚跟在后面。
……
人被水冲走，就是天大的事。
建国后，柳叶河前前后后淹死过几个人，但还没有一个是一队的人。
这回一队一下冲走两个人，这就更了不得了！
很多人都聚集在屯里的大道上，刘建国和生产队班子的人都出来了，众人围着他们，大家商讨着怎么办。
刘建国说：“周友家两个孩子被冲走了，大家快想办法，怎么整？”
董大毛愣说：“现在就组织社员，去河里捞人！”
丁兴虎说：“我集合基干民兵上！”
黄海说：“要有船就好了！”
杜老六说：“咱们黑石沟大队都没有船，上哪儿弄船去！”
郭笔印说：“扎个木筏吧！”
金玉山怒了，“水火不留情，你们还在这儿呛呛啥玩意儿，还不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把人救上来！”
“还看啥！”杜老六说，“这么大的水，就是有个快艇也追不上了，这功夫能冲出好几里地了！”
刘建国说：“老管家说得对，我们去也追不上了，再说，咱们队里会水的人好像也没有谁！”
董大毛愣说：“大学士会水，前年发大水，生产队驴驹子被冲走了，就是他给捞上来的！”
杜老六说：“谁跑得快，去老革命家找大学士！”
刘建国对丁兴虎说：
“兴虎，你去找赵志鹏，我们先去河边！”
丁兴虎正要去找赵志鹏，就看到了赵支前他们拐上大道往西跑，他紧跑几步，大声喊：
“老革命，噶哈去！”
赵支前只顾着往十一队那边跑了，听到喊声停下来，这时才看到屯里很多人，就大声说：
“小丁，我家志鹏跳水了！”
然后，他又喊道：“刘队长，快帮忙救人吧！”
心里担心儿子，赵支前转身又跑。
“好！我们就去！”刘建国回应，然后，他说道，“这事儿整的，还指望赵志鹏救人呢，他咋还跳水了呢？”
杜老六心里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说：
“坏事做到头了，走投无路了，自绝于人民！”
金玉山怒视着杜老六，“老管家，多大的仇恨，说话注意点儿！”
“老经倌，你是革委会主任咋的，管得太宽！”杜老六不满地说，“阶级仇，民族恨！”
金玉山说：“在咱们面前，赵志鹏还是个孩子，不要把事做绝！”
杜老六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经倌，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
刘建国怕这两个人打起来，就说：
“快点走！你们两个别犟咕了！”
……
暴雨过后，很多人都想去看见洪水，但张慧琳父女没有这份心思。
这场大雨实在太大，说倾盆大雨一点儿也不过分。
他们家的房子被浇漏了，园子被淹，花花草草都被淹了，春天培育的成苗只有尖部露出水面。
张慧琳和父亲一人拿把锹往出放水。
“爸，也不知道柳叶河多大的水，志鹏哥能过来河吗？”
张文礼说：“这么大的雨，洪水一定很大，过河是谁也过不了的！”
“爸，你说志鹏哥能不能急着回家，下水渡河呢？”
张文礼无奈笑笑，“慧琳，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就围绕今天下雨这件事，你提出能有八百遍了个问题，每一道都是难题！”
张文礼就是没说“围绕赵志鹏”这几个字。
张慧琳连浮起红云，害羞地笑笑，“爸，你不要把问题想复杂了，志鹏哥是我们合作伙伴，如果他要出现人身安全问题，我们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我这不是从工作的角度考虑吗。”
张文礼故意说：
“等我的病平稳了，你还要去上学，现在要自学功课，不要被课程落下。工作的事，你就不要考虑了！”
张慧琳说：“爸，在家里不要拿出教授的态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问题，归根结底，就是小赵的安全问题！”张文礼一句概括，然后给出答案，“不用担心，以小赵的综合素质，他的安全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大街上传来丁兴虎和赵支前的声音。
张慧琳顿时慌了，“爸，你还说志鹏哥的安全不会出问题呢，听到了吧，我赵叔喊刘队长帮忙救人呢！”
张文礼皱皱眉头，“这个小赵，怎么搞的，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啊？”
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张慧琳就扔下锹往大街上跑。
大街上泥泞不堪，不少大大小小的水坑，深深的车辙里有很多水。
赵支前沈淑娴都光着脚跑在前头，赵凤赵岚远远落在后面。
刚才，小姐俩儿跑回家，已经用尽了力气。
路面一呲一滑的，跑起来很费力气。
张慧琳追上最后面的赵岚，“赵岚，你哥怎么了？”
赵岚说：“我哥跳水救人，被冲没影了！”
之前，张慧琳听到魏宝珠呼喊救人了，可是，这种事情她也无能为力，也就没去河边。
她想，赵志鹏一定是救魏宝珠家的人。
救人是好事，可是被水冲没影了，就九死一生了！
这个美丽的少女，一点点儿喜欢上了这个表现不凡的农村男孩。
她心如锥痛，仿佛失去了灵魂支柱。
“婶呀！”
张慧琳撵上沈淑娴，亲切叫了声，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自从投机倒把事件之后，沈淑娴突然发现，张慧琳很善良，真心帮助他的儿子。
虽然觉得张慧琳做儿媳是非分之想，但儿子卖君子兰后，她觉得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张慧琳不是喜欢赵志鹏，谁能让他家白白赚钱呢。
要是没有这笔钱，丈夫就要去卖血了，不然房子就保不住了！
沈淑娴又不缺心眼儿，能看不出来吗。
这时，看到张慧琳哭了，沈淑娴就更明白了。
虽然沈淑娴知道儿子凶多吉少，但她还是安慰张慧琳，“慧琳，你哥没事的。”
张慧琳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
“婶，志鹏哥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快到十一队道口时，沈淑娴看了到魏宝珠娘仨儿，“支前，那个人不是魏宝珠吗，领着雨仙和雨北！”
别人看洪水的时候，赵志钱沈淑娴正在家里干活。
因此，二人并不知道周雨仙周雨北被洪水冲走了。
刚才，赵凤只说赵志鹏跳水了，也没说为什么跳水。
因此，这两口子还以为儿子压力太大，想不开呢，根本没想到儿子跳水救人。
赵支前说：“是他们，这娘仨儿去哪儿了！”
沈淑娴说：“他们从下游回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志鹏的事儿！”
张慧琳说：“志鹏哥是救人下河的，就是救老周家的孩子吧！”
沈淑娴问：“魏宝珠孩子掉河了吗？”
“我听她喊孩子被水冲走了！”张慧琳说。
沈淑娴说：“我们在屋里干活，没听到。”
赵支前说：“那就赶紧问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