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场意外,所有的步伐都在缓慢中进行。当锣鼓宣天的时候,陈子涵带着余姚缓缓踏进老王府的们门,伴着官场同僚们异样的眼光。
也是,陈子涵突然出现的时候差点儿没把自己吓死,特别是面对陈子涵犀利的眼神之后,更像是控诉她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因为是太子大侄儿新婚,太子也跟着过来了,作为迎宾的中年男女在听到太子温柔的声音,扯了扯嘴角,脸上僵硬的笑,变成一句呵呵化为乌有。
不知道是因为太子那句“堂哥堂嫂恩爱依旧”,还是因为什么。
余姚以为陈子涵会秘密帮助太子夺位,却没想过陈子涵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站出来,更像是宣战一样!
随着太监一声“太子殿下到!”,老王爷伴着小慕这个新郎赶忙出来迎接,甚至连带着刚刚一同交谈甚欢大臣们。
“皇叔今儿大喜啊,盼了这么多年侄儿终于长大成人了,瞅瞅比你五皇叔成家立业还早!”
在看到突然跟着出来的五皇子,太子直接将话头翻转了过来,弄的气氛很是僵硬。伴着老王爷呵呵的声音,太子又道:“皇叔和侄儿不必在意,这大喜的日子合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多少年府里没出过这样的事情了。”老王爷说的是实话,自从太子五年前大婚之后,就很少有这样隆重的事情发生了,不仅是朝廷上还是平民百姓家。
老王爷的兴奋伴着异样的情绪,他们准备的随礼也很是令人信服,毕竟那个可是他的侄儿。不过无论礼品有多少都要比余姚他们空手来的实在。这时候新娘子已经迎娶过来了,酒席上更是高朋满座。
不满他们来的有些缓慢的五皇子,直接坐在了老王爷专门给太子准备的上宾之座,毫不客气的抱怨道:“大哥,表哥,表嫂,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亏我还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
只是瞥了一眼慕言的太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就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是早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也不让人通知一声。
“五弟最近可是越来越清闲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就说昨天晚上吧,大哥可是找了你许久,可是你跟大哥说你昨儿就过来了,倒是让大哥觉得稀奇,无敌什么时候喜欢凑这种热闹了?平日里叫你做点儿什么事,你就推三阻四的每个正经,怎么这时候积极得很?”
该积极的时候不积极,不积极的时候瞎积极,说的就是慕言这样的闲散人员,若不是前两天睿王爷过来,他没时间对五弟说教,恐怕还不知道这死小子就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本来五皇子是准备去皇陵玩儿一圈的,还没出城门呢,他就觉得应该先来老王府玩玩儿出出气,气出了,他也留下来了,只是没想到又被逮到了,顿时觉得很是倒霉。
“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还不是因为小弟脖子上的伤,不然我也不会赖在皇叔这里不走。”
对老王府很是嫌弃的五皇子呆了一晚上也没见到那个大皇子,而且王府里还没有大夫,就是想给自己换换药都不行,原本还想着去宫里面弄呢,正好在这里看到表嫂,一会儿去表哥府里就好了。
原本是想着去皇陵看看刘俊来着,看来是不行了,也好,左右也不会打扰到尚书公一家人的幸福。刘俊受伤的时候,尚书府差点儿一家上下都不好了,连带着老太太成日卧病在床,去那边应该就没有那么烦心事吧。
看守皇陵要的就是钱财,只要有钱,不管你是不是有权势,还是一般的奴才,都会有好日子过。刘俊一家人去的时候,他也是早早的打好了招呼,更是把身边信任的人调了过去,想必日子应该不会很是难过。
祝贺词,拜堂,热热闹闹的婚礼像是获得祝福一样,到处喜气洋洋的。大凤朝跟别的地方礼俗不一样,皇家中人凡是新婚夫妻都是在晚上进宫拜谒,而这个时间也很是讲究,只能在晚饭过后。
对于这个不约成俗的仪式,宫里人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陈子涵也只是在席面上露了一下脸,就带着余姚离开了,让余姚有些不知所措,更是不明白陈子涵在想些什么。
回了常胜将军府的余姚直接毁了自己的小窝,时间过得有些漫长,险些让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过的。躺在床上冥想的余姚越来越不明白陈子涵是怎么想的,不然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即使是在太子已经跟他撕破脸的时候。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陈子涵说让她安分的话,安分就是要她安分守己不是吗,她可不知道她有什么要安分守己的,不仅如此,陈子涵更是不顾她的意愿要她好好地给太子治病。
治病啊?不自觉的揉了揉还在咕咕作痛的太阳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这些人心中也就只有这点儿价值。想起跟慕言的做的赌注人情,估计也没什么效用,毕竟慕言可是没什么实权,更是将太子河陈子涵的话奉为宗旨。
这次倒是余姚想多了,五皇子再怎么依靠自己的兄长,说到底也是个成年人,该有的信用也是一点儿都不会少,更何况当初还是为了救治自己的兄弟。和太子一纸诏书相比,慕言的口头约定更具有效用。
“陈将军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已经答应将军晚上救治太子乐,陈将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答应陈子涵的条件也只是因为当年是她害了他,这点儿功劳就当做偿还,偿还完了她与他就互不相欠了,只是她不想将这个决定当做只是她的自以为是,而是应该当成两个人共同效应。
面对陈子涵的笑,余姚只是觉得讽刺,长长的刀疤像一条蜈蚣一样,时刻提醒着余姚这个身子当年饭的错误,即使她不想承认,可是事实依旧如此。
原以为陈子涵会对这个身子有一点怜惜,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连带着这个身子上的反应也给磨没了,再也没有了愧疚之情。
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口的余姚,让陈子涵有些莫名其妙,“你在做什么?”
面对陈子涵的疑问,余姚反问道:“没什么,只是奇怪将军是怎么回来的,不知道二皇子怎么样了,又或者说陈将军把二皇子怎么样了。”
她可不相信陈子涵会这么好心把二皇子一并带回来,二皇子不过是萧贵妃培养出来的棋子,本身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对于一同出去的他,好像动动手指就能将二皇子解决掉。
“二皇子如何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本将军虽然是征战沙场的老人,说到底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夫人若是将本将军想的那么恶毒,看来对本将军的意见不少!”
不少,只是一种度量,他从来没想过余姚是这样想他们的,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她的身边逃离,如何能不让他气愤!在太子跟余姚提起以前的事情之后,他便开始动摇了,脑子里执念的恨意,好像经不过推敲,连他自己都怀疑了起来。
一件件事情,让他想要放弃,想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可是余姚留给他什么了?什么都没留下,这个女人只是一味的想要逃离,逃离他的身边,像是永远不愿意回来,让他心慌。
只是他不明白,不明白余姚为什么再跟他们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对他们付出的不屑一顾,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不知道要说什么的余姚从来就没觉得陈子涵会是一个示弱的人,无论在谁的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吗,对她更是尤为如此。“将军的心思我又怎么会知道,相信将军已经知道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了,将军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根本就瞒不住的事情再怎么瞒也是一样,既然陈子涵想要知道,索性一次说清楚好了,免得到时候离开还会给睿王爷找麻烦。
其实余姚打算的很简单,就是死,她也不愿意死在大凤朝,大凤朝不适合她,也不适合这个身体。等到该离开的时候,余姚准备将那个女人的尸身火化带走,让这个女人回归故里。
“为什么要跟睿王爷离开?”
“为什么啊,为什么呢,常胜将军觉得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是该来问她吧,毕竟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伤了心,最是应该有自知之明。
紧皱着一双眉头的陈子涵似乎根本就没听明白余姚在说什么,更是恍惚的不行,这种文字游戏似乎并不适合陈子涵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
也许这个身子就是喜欢陈子涵这种把,不然明明有个好的,对她更温柔,她都不去选择,偏偏不惜一切,甚至是让陈子涵厌恶,记恨一生,到死都为了这个分辨不清是非说的男人着想。
真是可悲,不过她已经死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化作一抹尘埃,直至消失殆尽。至此,陈子涵都不明白那个女人为她做的事情。
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事情一样,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她的女儿,都是为了一个男人牺牲自己,落得郁郁寡欢,不得善终的下场。
“常胜将军,你到此还不明白余姚想的是什么吗?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不是余姚吗?”明明是深爱的两个人,可是什么都没有,连最深爱的人换了灵魂、换了性格都没有察觉出来,更不用说她会的东西本就不是那个女人有的。
时隔那么多年,认不出来也说得过去,可怪就怪在陈子涵根本没察觉出来她对他没有一丝一号的感情。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仿佛一夕之间余姚说的所有的话都让人听不明白一样,让陈子涵根本就没有放松过,什么叫做余姚已经死了,她不是在这里好好地活着呢吗?
叹了一口气的余姚忽然觉得果然不明对陈子涵抱太大的期望,让她自己家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将军若是听不明白就算了,左右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将军决定以那样的形势迎娶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在左相府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最终受不了陈子涵根本不屑一顾的婚礼,死掉了。明明是让人幸福的事情,可是什么都没有,那个女人就死了,也许是因为欣慰吧,欣慰这个男人还记得小时候的诺言,是不想要这个男人担心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吧。
毕竟那个女人只是个庶女,还是个不得宠的,而陈子涵是高高在上的常胜将军,还是老太后的当朝外侄儿孙,要是与她成亲,定会让天下人耻笑,就是为了不想要让陈子涵为难,成为笑柄,这个女人死了。
她的穿越,也是为了延续那个女人的意志,可是这都不该是她承受的,她想要获得自由,即使没有人生的伴侣,她也想好好地活下去,无拘无束的活下去。“一个死了的人,将军又何必那么执着呢,毕竟我也不是她,弄不懂她对你的感情。”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余姚已经死了,又或者说这不是你给自己撒的谎,想要就此逃离我身边?”不知为何用上一股悲伤情绪的陈子涵,努力压制着想要流泪的冲动。
放弃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原以为只是十年时间磨砺着余姚,让余姚的性子大变,回想起来更是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强压制上去的,其中的变化让他心惊。
余姚说的事情虽然让他很是匪夷所思,却也不得不深究,毕竟这件事情太过诡异,相比起来,甚至比那些会控制人的蛊虫还要诡异。
翻个身侧躺着看着陈子涵的余姚没有放过陈子涵的任何表情,知道陈子涵是不相信的。“也许这对将军来说太过诡异,可不管将军相不相信,这些都是事实。”
神啊鬼啊的事情,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来说,根本不足为据,本身就是个煞星,有何惧别的?“不可能,你明明活的好好地又怎么会死?更何况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你不以为本将军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余姚只是摇了摇头,陈子涵未免也太过激动了,这个身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不是对陈子涵来说是最好的消息吗,又何必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呢?
“缘来缘灭都是不可阻挡的,将军不相信又能怎么样,我不是你心目中余姚,你也知道当初你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将军以为就凭借那样的小身板,在无穷无尽的打骂中能够活下来吗?”
那些伤痕根本就消不掉了,即使用了那么多自制的精油,也消不掉,就像陈子涵脸上的刀疤一样,也是这个女人一生的写照,不是她不愿意说清楚,实在是根本就说不明白。
就算是一个大男人也很难想象每天都会收到这样的磨难,更何况余姚一个弱小的女人,常年挨打挨饿,能够坚持到这一刻,很是不容易。
“口说无凭,姚儿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命?她是最惜命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死的。”心中为之一颤的陈子涵根本不相信余姚说的,什么她已经死了,这些都不过是余姚想要离开他的借口罢了。
不知道是应该悲哀还是应该庆幸,这个男人在她说了这么多事实的时候,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愿意承认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无论常胜将军信或者不信,这都是事实,这个女人已经死了,而这具躯体已经被本夫人占据了,已经不是余姚自己的了,所以,本夫人想去哪里都不是陈子涵陈将军能够阻止的。”
虽然这样说,其实余姚自己一点儿把握都没有,陈子涵这个人太过执着,即使她不喜欢他,他还是要将她禁锢在他身边。
霸道的男人向来不是她想要的,今天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也好。“将军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的,还要带走那个女人的尸首,毕竟那个女人被放在这里也不合适。”
不可置信的陈子涵让余姚坐起了身子,对陈子涵劝解道:“本夫人不是不知道陈将军的心思,只是陈将军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我已经知道这具身子和那个女人的身份了,身为这个身子的继承人,我想在最后做些该做的事情,至于太子的病……”
话说到最后,余姚顿了顿,只是没想到陈子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急忙问道:“太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看着完全不一样的陈子涵,余姚嗤笑道:“说起来在将军心里,余姚这个死掉的女人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将军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躯体呢?这个身子虽然残存那个女人的意志,说到底也不过是执念罢了。”
之年这个东西很可怕,可以让一个人的肉体具有凝聚魂魄的能力,而这个她是从老和尚哪里听说的,只是没想到老和尚居然会跟她说这样的事情,想必可是要看破红尘了吧。
以前也是听人说过,但凡要圆寂的老和尚都会对活着的人留下嘱托,甚至能够看破红尘,前世今生都会想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算是真正的修行。
“本将军想什么,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女人质问!”
一旦涉及到亲人的事情,陈子涵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以往的镇定。也是,面对太多的生死别离,肯定不愿意自己最亲近的人再度离开。
“将军又何必自欺欺人,今晚想必是个不眠之夜,本夫人就趁此机会将太子彻底治好,从此以后将军、太子、还有五皇子,我们作为陌生人,永远不要相见了,毕竟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虽然继承了这个身子,也要履行自己的义务。”
一听余姚今晚就能将太子的病彻底根治,陈子涵有些怀疑的问道:“你不是说太子的病不能彻底根治吗?就算你这么说,太子的病若是再度复发了我们上哪里去找你?”
“上次的事情不过是我说来吓你们的,将军也知道太子的身子是什么样的情形,早就亏损的不成样子了,治疗也是要有一个过渡期的,在那之后的三个月才是最为关键的,不就是这时候吗?”
“你?”对于余姚的欺骗,陈子涵恨恨的攥了攥拳头,想必心中也是顾虑着什么吧。
嘲讽的笑了笑自己的余姚知道自己还是对陈子涵不甘心,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期望陈子涵将余姚放在第一位做什么?“将军又何必生气呢,余姚这个女人死了也好,最起码不会再被将军这种只有利用的感情伤害!”
“你说什么?”根本没想到余姚会说出这样的话的陈子涵黑着一张脸,心里想的跟说的完全不一致。
“将军就算不同意我说的,也不用发火。”顿了顿的余姚继续道:“将军相比还是不相信余姚已经死了,既然如此,将军去问问左相府的人,又或者去问问陈妈妈,这个女人都会些什么,左相府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从脑海里中的印象中,余姚清楚地知道余姚这个女人根本什么都不会,胆小懦弱。虽然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将自己毕生所学的蛊术写在了衬衣上,给她送了过来,结果余姚因为害怕虫子,根本就没有学过,更不用说给人看病解毒了。
即使是耳濡目染,余姚也不可能自学成才,十年来余姚这个身子几乎没有一天是快乐的,而那个女人的死更像是一个预兆。
许是想起来什么的陈子涵一脸悔恨,让余姚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真是该死,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明姚儿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脸上的刀疤,他就几乎将姚儿所有的好全部抹掉了,像是从来没有体会过一样!
直到这一刻,陈子涵才真正的发现,也许他能从国公府里面活着走出来,是因为姚儿,而不是那个欺骗了他一生的恶毒女人。只是他不明白,余姚曾经说过如夫人指使她下毒的事情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