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遇到危险之前李宁生一直都很紧张,所以一路上他才会话很多,不是拉着杨洁闲聊,就是和陈文彬开玩笑。
甚至于一向不爱说话的刘不凡,他都能拉着好一顿唠叨。实际上他自己也很清楚,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感。
然而,等到危机真正降临的那一刻,李宁生却又格外的镇定。一系列的安排和命令都有条不紊。
自己队伍里的每个人也都心悦诚服,严格地按照他的指挥前去执行。这是大家对于他的一种信任,也是对于自身使命的一种忠诚。
李宁生带着彭山根和陈文彬一起沿途布置诡雷,设置一些简易的障碍,并且还故布疑阵,制造一些假象出来,同时尽可能地消除前面大部队的行动痕迹。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已经半个小时过去,可后面似乎突然没有了动静。按照之前李宁生的判断,小鬼子正常追击的话十多分钟就可以赶上。
而拖在最后面的刘不凡必然会和对方交火,可连刘不凡之前设置的诡雷都没有爆炸一颗,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李宁生皱起了眉头,事情似乎越发的诡异起来,而刘不凡如今也没回来通报相关情况,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在李宁生担忧不已的时候,刘不凡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老夏,你个龟儿子咋会出现在这儿?”
没等李宁生询问刘不凡情况,彭山根居然迎了上去,对着刘不凡带来的人有些激动的询问道。
对方看了几眼脸上伪装的红一道绿一道的彭山根,也认出了他。
“狗日的彭山根,你居然还活着?”
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刻。二人全都颇为感慨,可李宁生不可能给他们叙旧的时间。
低声带着有些严厉地问道:“不凡,究竟怎么回事?”
“头儿,搞错了。后面的不是小鬼子追兵,而是一群找错方向,从南京附近突围出来的川军兄弟。”刘不凡如实回答道。
“那怎么会有狗叫?”
李宁生依旧不放心,毕竟之前才刚刚遭遇了一队叛徒,如果不是自己警觉,估计早就中了对方的诡计。
“肯定是胡哈儿。”彭山根笑着替刘不凡解释道:
“我们队伍中有个富家子弟,家里有钱不说,还有个姐夫是军队高官,这小子参军入伍后就一直养着好几条国外进口的大狗。”
“不错,正是胡哈儿,可要不是他的狗,我们这次还真突围不出来呢。”一旁的夏才福跟着说道。
李宁生微微皱眉,在自己印象中,南京保卫战的时候确实有川军参战,可后世却一直流传一个始终没有被证实的谜团。
那就是大约有两千名川军在江宁青龙山附近莫名消失,史学界一直都有争论,不知道这伙人是被日寇残忍屠杀了还是最终投降叛国了。
“你们是从青龙山突围出来的?”
李宁生盯着夏才福厉声问道。
对方闻言似乎有些犹豫,同时眼眶中渗出了泪水。
“哪个晓得是啥子山嘛,狗日的小鬼子包围了我们,那时候基本已经是弹尽粮绝了。长官就让我们分批从不同方向各自突围。”
“结果,大部分都么得跑出来,也就是胡哈儿养了几条大狗,那狗帮着咱们在山里找了条小道,这才躲过了小鬼子的封锁线。”
“可是出来之后,我们也找不到方向,也认不得路,就一直晃荡到现在,东躲西藏。今个傍晚的时候,胡哈儿的狗特别兴奋,一直叫个不停。于是我们就打算赌一把,跟着狗一路追到这里来喽!”
听了夏才福的话,李宁生和陈文彬甚至是刘不凡都是一头雾水,彭山根却大笑起来,从后腰掏出很久都没有抽过的烟袋锅。
“头儿,估计是胡哈儿的狗子闻到了我烟袋锅的味道。以前在队伍里,因为是同乡,我经常帮着胡哈儿照顾他的狗子。”
“所以那些狗对我很熟悉,知道我身上的味道,尤其是一身的烟味。每次隔着很远都能够知晓我去哪儿喽。”
李宁生白了彭山根一眼,也就是现在没有条件,所以这些日子彭山根一直都没怎么抽烟,上次从小鬼子那里搞来一些香烟,也几乎都被这家伙偷偷藏了起来。
偏偏没想到的是,一条狗居然闻到了彭山根身上熟悉的烟味,带着一群川军溃兵找到了自己的队伍,这上哪里说理去。
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这也让李宁生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可即便是遇到了彭山根的熟人老乡,可李宁生该有的警惕一点没有放松。
“你们还有多少人?”
这一问,夏才福不由得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呜咽着断断续续回答道:
“原本冲出来的时候人就不多喽,可起码还有六七十人,结果这一个多月,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不到二十人喽。就连胡哈儿最心爱的狗子,也被我们吃了就剩下一条喽。”
李宁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够哭得如同一个孩子般,那是真到了伤心之时。
可李宁生也不愿意耽误时间,看了眼彭山根后命令道:“老彭,你带不凡一起过去和对方接触,记得解除对方武装,然后快速跟上队伍。”
彭山根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李宁生还是不放心这些川军的弟兄们,可如今自己跟着李宁生混,加上这些人和自己失散很久,别说是李宁生,自己都不敢真正相信他们。
况且前车之鉴不远,所以彭山根和刘不凡领命而去。
二人还没走,原本哭泣的夏才福就猛地站了起来,瞪着李宁生喝问:“为啥子要解除我们的武装?老子们又么得叛国投敌,再说你也不是老子们的长官...”
李宁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对方的双眼淡然说道:“在这里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不听话的都已经成了死人,你想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伙儿也都死在他乡嘛?”
夏才福微微一愣,被自己对面的男子所震慑,跟着沉默地低下了头,再度蹲在地上,暗自啐泣。
陈文彬见状有些不忍,上前拍了拍夏才福的肩膀劝道:“老夏,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当兵的都要服从命令不是,况且咱们长官也不是怀疑你们,可必要的安全工作还是需要做的,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夏才福没有答话,却微微的颔首,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连续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