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和景嵘羽一前一后进了雅间,前头的姑娘红着脸低着头,后头的世子爷唇角勾笑怡然自得,旁人观两人神情迥异,若不是步调一致,又离得近,差点以为姑娘和世子爷不是一路的。
广涟阁的小二门清儿得很,侯府世子谁不认得,自作主将左右的雅间都空出来,省得扰了世子和姑娘的好事。
小二上了几样新品和小酒,“世子爷慢用,左右两边的雅间儿都清了,定不叫旁人搅世子爷的兴致。”
景嵘羽没应他就当作默认,抛了锭银子给他,小二笑嘻嘻谢过后退出去。
广涟阁的菜式不错,放在以前,阿酒定要大快朵颐,不过今儿她脑里的弦崩得很紧,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碟里的软酪。
江雪汀这头,是在阿酒后边上的二楼,雅间亦在她的反方向,待小二离开后,她一手支起下巴,口中喃喃道:“我又不是非他不可,偏招我作甚,就不能乖乖顺我的意?”
“哑奴,你说是不是?”
站在身后的男人面无表情,不点头不应声,下一息江雪汀轻笑出声,“我忘了你是哑的,不会说话,”末了她阴恻恻的说道:“女的死,男的伤,赶尽杀绝还有什么乐趣。”
今次是阿酒吃得最没滋味的一顿,提心吊胆的啥味也没尝出来,出广涟阁时,街上已灯火通明,往来人声鼎沸。
听车外的声音愈来愈小,阿酒便知青城将车赶至巷道,指尖下意识攥紧衣摆,脑中只余心跳的砰砰声。
‘铿铿’
后头响起一阵刀剑相抗的声音,阿酒与景嵘羽跳出马车,街头的光渗进狭窄的甬道,微弱了些却也能让人瞧个大概。
夜儿和常念与一名男子打得难分难舍,那名男子突然发难,手里的软剑如游蛇一般,缠至夜儿的腰侧,下一息就听夜儿闷哼一声,倒于地下。软剑松开她的腰身转至常念的颈项,若不是常念用刀抵住颈前,怕是下一刻就被刎于剑下,男子无意杀他,一掌打向他的胸口,常念立时飞出去老远。
男子沉着脸向阿酒趋步走近,景嵘羽开口道:“江小姐不出来吗?一直躲着有什么意思?”
巷道内充斥着景嵘羽的回声,良久,才响起一道娇俏的女声,“也是。”
江雪汀自尽头处走来,脸上依旧端着天真无邪的笑,此刻落在阿酒眼里却如修罗,阴险渗人。
“这离官道可不远,江小姐不怕让人瞧见?”景嵘羽平静的问道。
“哑奴出手极快,一会儿阿酒死的时候,世子爷就知道了。”她的语气透着丝兴奋,像是在炫耀,好似哑奴要杀的不是人,而是个稀松平常的物件。
哑奴越来越近,景嵘羽端详他道:“这样的死士,江家不只一个吧?”
江雪汀摊摊手,“死士不比杀手护卫,能培养出一个已十分不易,哪还有其他呢。”
她神情坦然,根本没想要隐瞒。
闻言,景嵘羽微颌首,像是同意她说的。不要命,冷血无情,又忠心护主,且从小就学习各种杀人手段,最后几百个人放在校场厮杀,活到最后的方称为死士。
此举太过残忍,南朝早已明令禁止豢养死士,江家是仗着离州据京都甚远,是以敢违抗皇令,“江家好大的胆子,江小家不怕本世子告发?”
“就算是抄了江家也寻不到哑奴的踪迹,既知诬告,世子爷何苦为之。你把阿酒推给哑奴,看在世子爷的面上,我让哑奴给她个体面的死法,美人嘛不该弄得血淋淋的,华嬷嬷那次是我失态了,说实话,我也不喜欢那样。”
景嵘羽眼神一黯,凝视着她,江雪汀的笑意未减,好似在等他开口求饶,却不想听到他沉声说道:“戏看够了没?”
江雪汀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细颈被冰冷的锋刃抵住,郑舜挑了挑眉,“够意思,可让爷逮到条大鱼!”
哑奴反应过来,提剑就要冲过去,青城和护卫从天而降,堵住他两头,江雪汀喊道:“哑奴快跑,回府找兄长和父亲,快!”
郑舜没想到江雪汀是个聪明的,死士跑了,他们自然不能将江家小姐怎么样,没有证据,闹到陛下跟前,谁也不信江家敢犯抄家灭族的死罪。
景嵘羽冷笑出声,“想得倒美!”
哑奴刚提脚尖欲翻墙离开,身子离地不足半丈,利箭便从墙头射向他,呈四面包围之势,紧接着罩人的网自上而下将他网住,哑奴越动弹网收得越紧,最后他如蚕蛹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郑舜惊得张大了嘴,“金蚕丝的网,嵘羽兄大手笔啊!”
“不动真格,对不起江小姐跟了一天的苦心,是吧,江小姐?”景嵘羽似笑非笑的问道。
江雪汀冷哼道:“你一早就知道?”
“江小姐在侯府杀人,不会就觉得侯府是你江家可拿捏的地方,再告诉你件事,江家在侯府外放的暗桩,现在应该一个不漏的送回江府,倒是没叫他们都死,不过也差不离。”
江雪汀愤恨的瞪着他,“你算计我?故意挖坑看我跳下去,怎么,世子爷是要捆了我带到殿前?还是直接杀了泻私愤!”说着她指指地上的哑奴,“我与他并不相识,世子可让人在他身上搜搜,看有没有出自江府的东西!就算陛下亲审,我也只这一个说法!”
郑舜气得恨不能一掌拍死她,之前不是很嚣张,现在倒颠得一口好黑白!“这么多人都听到你刚才所言,都是证人,岂是你想赖就能赖的!”
江雪汀讽刺道:“郑小公爷与世子乃知己好友,其余的都是侯府的人,你们的话谁会信!闹到人前,不过落个攀诬江家,挟持江家幼女的罪名!”
“爷看你巧舌如簧,待爷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不能口吐莲花!”郑舜恶狠狠的说道。
江雪汀索性闭上眼,一副任人为所欲为,大义赴死的神情,气得郑舜吼道:“睁开眼,爷的刀不斩寻死之人!”
青城一番搜查后朝世子爷摇摇头,没有江家的家令,只江雪汀和这个哑巴,想定江家的死罪微乎其微。
郑舜挠头道:“依爷看,直接杀了她,尸体扔回江府,好叫他们长个记,敢在一品侯府后院杀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冲前院的爷们儿来!”
“郑小公爷说得是!”
声音刚落,便听一声马激烈的嘶鸣由远及近,下一息银鬃马冲进巷道,堪堪停在中间,年轻男子翻身下马,“江府江离见过世子爷、郑小公爷。”
离州与古月国相交,江离年少披甲,抵御古月国数十次进犯,久浴沙场不是个善茬。
郑舜睨了他一眼,“江公子意欲何为?自请罪名还是准备杀了我们灭口?”
江离直勾勾的看向景嵘羽,眉目间皆是隐忍,“郑小公爷说笑了,这人不过是府里配给小妹的护卫,要请什么罪呢?江家初到京都,又哪来的胆子敢惹两位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