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嗓声从马车后头传来,未等阿酒转身,便见景嵘羽站到她的前面,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目光所及只有他袍上绣的片片竹叶。
“她是侯府的人,齐三公子请回吧。”
巷道内寂静无声,却好似有一股汹涌的暗流在涌动,刀剑一寸寸出鞘,发出的声音清脆却又拉得很长,像是在群山中的一声异响,回声绵延不绝,没个尽头。
“谁在那里!”
出声的人顺便闯了进来,“原来是世子爷和齐三公子。”
“两位公子,这是官道。”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别在这官道惹出些许是非,他这个巡城将领不好交差。
齐三大笑两声,笑声极为爽朗,好似刚刚将她们逼仄在巷道的人不是他一样,“马将军多虑了,正巧回府的路上碰到了世子爷,相谈两句罢了。”
“世子爷,阿酒姑娘,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说完调转马头,离开巷道。
齐三公子和城防军相继离开,阿酒坐回马车,半夏对齐三公子甚是不满,“他哪是要请阿酒过府看病,不定想了什么幺蛾子出来。”
阿酒若有所思道:“我倒觉得不像,遇到他几次,他都没有难为我,今儿个倒真是奇怪。”
景嵘羽骑马行在马车前头,她们说的话俱被他听见,齐国公府的三公子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纨绔荒诞,南星曾说阿酒的仇家是齐国公,今儿难道是要将她捉回去?若真如此,为何这般明目张胆?只带寮寮几个护卫,又不隐藏身份,倒像是——试探。
齐三公子那头,离了巷道快马加鞭回到齐国公府,直奔父亲所在的书房,“父亲,人没带回来。”
齐绍凝眉思索,今儿在宫宴上见着阿酒,觉得她的眉眼分外熟悉,原州来的又会医术,“你亲自去一趟原州,当心些,莫让旁人察觉。”
“是。”
半夏的婚期已定,还有四十来天,除了喜服,其余的也早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玉落院内,楚晚棠翻看宫内送来的婚服册子,每页不仅画了样式还附带一小块所用的面料,既仔细又精致。
“听说恶娇被勒令在府思过,好几日都不出来了。”
阿酒干咳两声,眼神瞅瞅晚棠再瞅瞅半夏,示意她别再提了,省得半夏又想到韩娇在宫里说的那些话。
半夏正在换喜服,透过铜镜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免觉得好笑,“阿酒,我早没事了。倒是提醒我了,宸妃娘娘对她们很是维护,是要与韩家结亲?”
楚晚棠朝半夏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待半夏走近后,她压低嗓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据说宸妃娘娘相中了韩大小姐,许以侧妃之位。”
阿酒惊道:“侧妃?韩大小姐?怎么会?”
楚晚棠翻了个白眼,“怎么不会,宸妃娘娘可不比贵妃娘娘,韩府这样逐渐没落的门庭,还未必入她的眼呢。”
“那韩大小姐怎甘居于侧室?”
“她甘不甘有什么用,自古婚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如何?我还以为肃王殿下被册封,韩夫人会想着将她家的女儿塞到肃王府里去呢。”
“上回在满蹊园,肃王殿下都已经拒了韩二小姐,韩夫人纵是有这心,也不好再凑上去了吧。”
楚晚棠赞同道:“也是。”
秦嬷嬷拿着托盘进来,“小姐,这是宫里送来的,说是小姐大婚用得上。”
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串极艳的玛瑙珠链,半夏拿起来端看,那红是不掺一丝杂色的正红,艳如鸽血,煞是好看。
阿酒捻起珠子,看向秦嬷嬷,“这是哪位娘娘送来的?”
“景贵妃让宫嬷嬷送来。”
阿酒从半夏手里拿起珠子,放回锦盒,“嬷嬷快将它收好,以半夏的记性,不出两天就记不得放在哪里了。”
秦嬷嬷依言将锦盒放回托盘,“阿酒姑娘若是得空就去趟浣剑院,夫人的头风病犯了,夜里发作得厉害。”
阿酒从位上站起来,“我这就随嬷嬷去趟。”
到了浣剑院,秦嬷嬷屏退下人,将锦盒呈到景夫人面前,“这珠子怕是有问题。”
景夫人拿起来,看向阿酒,阿酒蹙了蹙眉,“珠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盒子。之前我闻到珠子有股异香,也以为是珠子做了手脚,可来的路上,珠子躺在盒子里,还是能闻到那股香味,应是这盒子被人浸过了药物,珠子只是沾了些味道而已。”
景夫人问道:“什么药?”
“生草乌。”
秦嬷嬷忙将盒子接过来,甩到地上,“什么!那,那是致妇人家滑胎的药啊!这盒子是宫嬷嬷一道送来的,贵妃娘娘是断不会谋害半夏小姐的,定是有心人将这些脏东西混在当中。”
景夫人凝视着一分两半的锦盒,冷声说道:“就知道她们不会由着半夏嫁入肃王府,原是想好了后招!秦嬷嬷,传个信给贵妃娘娘,凡是半夏送嫁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过,确认无误才能收进礼单。”
“还有赔嫁的丫环,一定要知根知底,断不能让绿梅和墨荷那种有异心之人混入其中。”
“放心吧,夫人。”
景夫人又交代了一些旁的要注意的事,才让秦嬷嬷送阿酒出去,还未出院门,迎面碰上了郑夫人和另外一位雍荣华贵的妇人。
郑夫人亲昵的拉起阿酒的手,“正好要寻你呢,来来来,这位是惠阴郡主。”
“见过郡主娘娘。”
“是个识礼数的好孩子,快起来。”惠阴郡主声音轻,透着常年缠绵病榻之人的虚弱和无力。
景夫人见郑夫人同阿酒一道回来了,连甚少出门的惠阴郡主也跟着一起,不禁好奇,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秦嬷嬷看茶后,郑夫人说明来意,“郡主娘娘旧疾缠身,阿酒你帮她瞧瞧,可有缓解的办法没有?”
阿酒抬眸打量这位郡主娘娘,面上是难掩的病态的白皙,整个人形销骨立,搭脉一看,“娘娘有心疾?可有一直服用保心丸吗?”
惠阴郡主视线一直落在阿酒脸上,“有的。”说着让随行的丫环拿出一直吃的保心丸,递给阿酒,“你瞧,可有何不妥吗?”
阿酒指尖捏起药丸,掰开闻了闻,“药是好药,就是这药不能断,娘娘可是没有遵照医嘱,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服用?”
“姑娘的医术当真了得,这都能断出来。”
“娘娘的心疾是顽症,只要娘娘保持心情平和,忌嗔忌怒,再有这药的辅助,心疾应不会发作。”
“好,我定听你的。”
阿酒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施礼准备退下,转身之际,手被人攥住,凉凉的,回首望去,惠阴郡主期盼的看向她,“我一见你便觉投缘得很,你常来府里,同我说说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