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小苓边抽噎边说,韩夫人差了嬷嬷来,说已给小苓找好了人家,不日就要嫁过去。半夏细问是谁,小苓哭得越发凶了,是给京兆府尹林大人做妾。
林大人年过不惑,府里妾室何止一两位,且小苓花样的年纪怎能给那样的人糟践了去。
半夏立时拉起小苓,气愤的说道:“走,去找韩府理论!韩大人是中书令,怎会让女儿去给旁人做妾室!岂有此理!”
小苓拽回手,抹泪说道:“韩夫人说我是外室之女,没入韩府宗谱,算不得韩府正经的女儿,若是不肯嫁进林府,便要,便要随便找个家丁配了算了……”
“欺人太甚!”
“走,随我去找姑母!她定有法子帮你!”
半夏不由分说的把小苓带到浣剑院,把韩夫人骂了一通,“姑母,小苓她实在太可怜了,你能不能去和韩夫人说说,让她帮小苓寻个好人家。”
景夫人揉揉眉心,“她姓韩,婚事自是要有韩府的当家主母做主,我与韩夫人并无深交,怎好插手韩府内宅?”
“可,可京兆尹林大人年过四十又妻妾成群的,小苓嫁过去哪有好日子过!”
“是不般配,可还是我之前同你说的,这是韩府内宅之事,旁人不便插手。”
见景夫人不松口,小苓伏地哭泣,“夫人,小苓愿进侯府为奴为婢,也不愿嫁与那人做妾!求夫人成全小苓,留小苓母女在侯府吧!”
半夏一听顿觉不忍,她在小苓身侧一同跪下,“姑母,就留小苓在侯府吧,可以让她同阿酒一样在玉落院陪我。”
景夫人静默了半晌,扫了眼地上的小苓,只觉得她又蠢又坏,偏这样的人能把从小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姑娘当杆枪使,只得问道:“同阿酒一样?”
“对!”半夏斩钉截铁的回道。
“阿酒医术精湛,你出嫁后她回药铺或者还在府里做府医都可,她呢?难不成跟你一同嫁进三皇子府?”
景夫人语调微沉,任谁都能听出她的不悦,这回轮到半夏沉默了,是呀,小苓留在侯府是个什么名目呢?总不能一直待在玉落院,既不可能当奴仆也不可能让她随自己一起嫁了呀!
景夫人见她不答话,“可有想好了?”
半夏犯起了难,支吾道:“我……不知道……”这时秦嬷嬷把她搀起来坐到一旁。
景夫人复又说道:“你甘愿在侯府为奴为婢?”小苓刚要答话便听景夫人冷声说道:“可要想好了再答,侯爷与我出身将门,向来治府如治军,府里人稍有不慎打死了是常有的事,再者世子爷年轻气盛,若是有不掌眼的胆敢凑上去,我倒不会打死她,只会找来人牙子卖到清河巷的花楼去!”
这话被门口猫着的阿酒和青衣听得真切,阿酒的脚底顿时升起阵阵寒意,打死?是常事?
夫人的话说得轻巧,落在阿酒的心里却有千斤重量!她紧咬唇瓣,手微微颤抖,她还同世子爷在酒楼吃过酒,还睡在他身上,岂非是要被……?
阿酒立时想调头走又怕动静大惹恼了夫人,只敢一点点往后挪。
还未挪动一寸,脚后跟像是被什么抵着了,她缓缓回头便撞见景嵘羽勾起唇角笑看着她。阿酒一下被惊住了,脑海里响起景夫人刚说的话,打死!卖进花楼!
她冷不丁后退几步,哪想越急,步子越发凌乱,自个把自个绊倒了,一屁股结结实实的摔在青石砖上,饶是这样还在往后腾,仿佛眼前貌似谪仙的世子爷是个瘟疫,还是传染性极强,一沾上便没了性命的那种!
青衣转过头去翻白眼,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心想阿酒的胆子真是小得可怜,夫人不过随口说几句就把她吓成这样。
景嵘羽来了有一会儿,母亲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被吓成这样。
他温声说道:“还不起来,像什么样子。”
阿酒侧头看向屋内,不出意外,屋里几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强装镇定的站起来,犹豫再三后跟着世子爷进了屋子,也不敢瞧夫人,只低头盯着自己鞋面上的银边祥云。
景夫人打量她一会儿,总觉得她的鞋就要被她看穿几个洞,再往上那双纤弱的小腿还在打着颤,不经问道:“你抖什么?”
阿酒摇摇头,“我,不是,是小人,没抖。”半天才憋出这么几个词,瞧她垂着头说话还磕磕巴巴,景夫人只觉她有趣,示意秦嬷嬷让她坐下。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为奴为婢的事,小苓可有想好了?”
被阿酒这一打岔,小苓一早想好的那些说词只怕用不上,正在心里咒骂阿酒时冷不防被夫人一问,一时倒没想起来怎么答。
愣了半晌后,小苓咬牙说道:“奴婢想好了,奴婢愿意留在侯府伺候夫人和世子爷,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景夫人像是不意外她的答案,“瞧瞧,一生一世呢!这婢子模样倒是不错,不如羽儿领回去在书房伺候?”
小苓一听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悄悄抬眸,眼波如水的看了一眼世子爷,紧张又期待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少倾,传来世子爷清冷的声音,“嗯,”闻言小苓复又抬头望去,那双聚起希翼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府里奴仆想进松苑,得先去京郊由专人教习规矩后方可留在松苑。”
“奴婢愿意!”小苓急忙回答。
“哦?本世子还以为你会先问问去京郊干什么呢?”景嵘羽紧盯着她,神情冷淡的吐出几个字:“京郊驻军大营!”
小苓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一女子去军营?这,见她面带难色。
景嵘羽轻笑了声,“本世子倒是忘了,你一女子去大营是有些不妥,”说着他顿了下,“日后你就跟着青衣吧,由她教导,什么时候她说好了,你便来松苑。”
一席话让小苓的心起起伏伏,像是在秋千上猛烈荡了几回,再下来时早没了初时的勇气和兴奋劲儿,人更是迅速的蔫了下去。
青衣是干什么的?她虽不甚清楚却也能看出来是个功夫了得、性子粗鲁的女护卫!这样的人能教导她什么规矩?不用细想她也明白了世子爷的意思,不!是侯府的意思!
她愿意在侯府里为奴为婢,可,侯府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