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才哄半夏睡着,阿酒蹑手蹑脚退出屋子。
“她睡了?”
身后响起清润的嗓音。
阿酒带上门,“刚睡着。”
两人去到另一间屋子,现下府里没旁人,阿酒不敢离得远了,是以暂时和半夏住在同一个院子。
景嵘羽见她时不时扭脖颈,“累了?”说着话,他手已按上她的肩颈。
阿酒半眯着眼连连点头,他定是学过医的,不然怎么会将穴位拿捏得如此准确?力道又恰好适中,舒服得她能立时睡过去。
“客官觉得如何?”
她憋住笑,佯装挑剔的客人道:“尚有提升空间。”
景嵘羽一挑眉,手下使坏加重了些力气,“如何?”
酸酸麻麻,还有些痒,阿酒旋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奈何肩膀被铁爪握得紧紧的,挣脱不了分毫。
不过三两下,她率先求饶:“世子爷。”声音既娇且媚。
景嵘羽这才饶过她,整了整被他揉乱的衣衫,目光不自觉从衣肩上的浅蓝小花移到藕白的后颈上。
她脖子细长,线条流畅,往上是姣好的侧颜,往下延伸……
这么会儿,屋子静悄悄的,两道呼吸声,一轻一重纠缠在一起,不知怎的,阿酒感觉后颈凉凉的,刚扭回头,口中的呼吸便被沉光香尽数吸了去。
只浅浅的、轻轻的碰了几下,她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花,只瞪大了一双眼,看着那张宛如谪仙的脸越放越大,再离得远些,而后又放大……
‘咚咚’
“姑娘,王妃醒了。”
乱轰轰的脑子里飘入一道声音,每个字她都听见了,就是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作乱的人停下来,额头抵住她的,低低的笑,“一会儿就来。”
他替她回道。
额头冰冰凉凉的触感扯回她发散的思绪,阿酒一下推开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跑。
明翠见她通红着脸,跑得时候,手脚慌乱毫无章法,好几次都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住。
再往屋里一瞧,自家世子家正宠溺又得意地望着姑娘笑,瞬间明白了几分 。
“姑娘,姑娘,可慢些。”她忙追上去。
阿酒去到半夏屋里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却,半夏打趣她像是煮熟的螃蟹,就差碟醋蘸着吃了。
“你怎醒得这么快?”
明翠扶半夏坐起来些,“我睡够了就起来,许是总躺着,人不困。”
阿酒替她把脉,脉相仍是虚弱的,但她这模样可半点瞧不出弱来。
这精神头未免太好了些。
她心里头存疑,招明翠过来帮忙,“姑姑,帮着扶她起来。”
明翠有些为难,“刚小产的人哪里能下地的?该好好养着才是。”
“不让她出去,就是看看她能不能走走。”阿酒拿起衣架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半夏麻利地穿好衣衫,豪气地说道:“不用姑姑帮忙,我又不是瘫了,能自己走!”
这位主儿可是说一不二的,明翠赶忙过来替她穿鞋,这要再摔了,还得了?
两个人架住她的胳膊,半夏刚站起来便觉不对劲,她只当是自己躺的时日久了,所以才会下肢酸软无力。
“是不是使不上力?”阿酒问道:“头晕吗?”
“你是不知道我躺了多久,晕也是正常的,多站会儿就恢复了。”半夏满不在乎地回道。
阿酒对明翠使眼色,两人再次把她扶回床上去。
“唉,怎么又给躺回去了?”
半夏不满地嚷嚷,“谁躺久了不晕?大惊小怪的。”
“之前有过这样吗?”阿酒边说话边在屋里绕着走,俱一拿起屋里的摆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提这个半夏更来气了,“就是那个余太医来府里后!他总说头胎要多注意,多注意!这不,他们就差把我绑在床上了!”
“青衣说,你吃的用的都由她和宫里的嬷嬷先验过,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跳过她们,你直接触碰到的?”
明翠和半夏一听这话已知不对。
“没、没有,你什么意思?”
阿酒绕了一圈坐在案桌前,重新开了方子,“你被人下毒了。”
“银果对你身子有害,但那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她抬起头,“真正对你有害的是茯草毒。”
茯草生于水下,渔民把它和在鱼料里,鱼虾吃了跑不远,捞上岸后依旧活蹦乱跳的。
人亦是如此。
“你的精神头比一般人好,并不因为你身子底子好,而是你食了茯草。”
明翠和半夏愣怔在原地,阿酒再道:“姑姑去请世子爷来趟,府内的下人也都请来。”
她把药方交给明翠,“上面的药得找信得过的人熬。”
“奴婢明白。”明翠收好药方退出屋去。
“你别多想,”阿酒轻拍她的肩膀,“既知病因一切都能治,而且这毒不难解。”
半夏怔怔地点头。
院中,阿酒和景嵘羽附耳几句。
这用了茯草的人,手指一定红得像抹了胭脂,水洗不掉,而且没个五六天消不了。
虽然推断不出半夏是具体哪日中的毒,但这毒又一定是要从口入的,所以最大可能还是这些仆从。
她早将法子告诉过明翠,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下毒的人前几天碰过这毒。
不多会儿,明翠走过来,摇了摇头。
阿酒暗自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是,奴婢问过,王府内并无人告假离开,都在这儿了。”
“你让他们下去吧。”
待下人离开后,景嵘羽牵起她往外走,“去,去哪儿?”
“半夏不是说自从余太医过来才有得症状,直接去问他就是。”
偏院内,血腥味尤其重。
阿酒下意识蹙了蹙眉,青衣下手真够狠的,不会将人打死了吧。
正想着,青衣从里头出来,行礼道:“世子爷,姑娘。”
景嵘羽略微颌首,径直朝内走去。
余太医的情况比她之前来时加重许多,如果说上次是奄奄一息,这回他已然像条濒临死际的鱼了。
张着嘴喘气,俨然进气多出气少。
这哪能问出话来?
“王爷气不过,下手就重了些。”青衣解释道。
阿酒视线移到他的手指,虽说手指变了形,但却不见红,难道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