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和景嵘羽瞧她,莹白的脸颊此刻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这颗果子不止的摇晃,眯起眼攸然朝一边倒了下去。
景嵘羽离她最近,眼急手快的把她扶稳,纵是意识不清,她毛茸茸的脑袋也自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的肩膀处。
半夏的视线从自己面前空了的酒壶再到她面前的一小杯,不可置信的问道:“醉了?”
景嵘羽看了眼胸前红透了的小脸,柔和的回了个‘嗯’。
半夏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还没碰到饮果酒饮醉的人,更遑论喝了一杯就失去意识!
景嵘羽让小二去打盆热水,雅间的门开了半扇,来往的人侧目一看,纷纷震惊,清冷矜贵的永安侯世子怀里抱了一个小童!真是京都的一大奇闻!
这位世子爷二十有三,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高门小姐屡屡向他表明心意,他都视而不见,原是——好男风?
屋外边的人屡屡侧目,半夏这才觉得不妥,伸手扶阿酒的肩膀想把她渡过来。
阿酒原睡得香喷喷,倚的床榻又暖和舒适,忽然感觉冷丝丝的,阿酒的小手蓦地抱紧床榻,脑袋直拱,直至感受到扑面的暖意她才让不安分的脑袋停下动作。
半夏不由张大了嘴,阿酒整个人挂在表哥身上,倒像是表哥腰带上佩的物件!
景嵘羽揉了揉眉心,这丫头抱得这么紧,他俯身,轻柔的嗓音刮过她的耳廓,“松点手。”
话音刚落,环在他劲腰上的小手果真放松了一寸,景嵘羽动作柔和的拍了拍小人的脑袋,只觉得她像只黏人的小猫。
小二很快打了热水过来,被青城拦在外边。
小猫正酣睡的香甜哪肯让人挪动半分呢。
阿酒悠悠的醒来,这个午觉睡得真好,她抬手满足的伸个懒腰,映入眼帘的是月白色锦袍,袍子上还绣着瑞锦纹。
她怔怔的抬起眸子直直与头顶含着笑意的视线撞在了一处,混着沉光香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醒了?”
“世…世子爷。”
阿酒愣了一息后从景嵘羽的身上跳了下来,暗自恼恨自己太不像话,怎的睡在世子爷的身上了!
他神色淡然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缓缓朝阿酒伸出胳臂,阿酒站着不动,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腿麻了,扶我起来!”
阿酒这才上前,身子架在他的胳膊下,一手扶他的腰,景嵘羽原就是逗弄她,只分了两成身量在她的肩膀上。
“你原来便这般能睡吗?快两个时辰了都,晚上还能睡得着?”
景嵘羽站起来,边抖锦袍上的褶子边同她打趣。
阿酒被他说的羞愧不已,小声的应了个嗯。
回府的路上,阿酒一直低着头,缩在马车一角,想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车内只她和景嵘羽在,半夏早早被青城送回府了。
她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景嵘羽,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一心扑在他手里的棋谱上,阿酒不禁松了口气,幸好世子爷没再提起酒楼里的事。
马车行至侯府门口,阿酒刚下车脚还没站稳,手便被半夏拉了过去往外带,“快跟我去救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阿酒初时有些愣,见半夏风风火火的又不像是玩笑便由着她。
拐了几个弯后,阿酒进了一处角门,屋里传来粗俗的咒骂和女子的哭求。
半夏立时松开阿酒的手,撸起袖子便冲进门去,大声喝道:“干什么!松开她!”
阿酒紧跟着她,入屋便瞧见地上一片狼藉,一位华服妇人像是正要走,腿被年轻姑娘抱住了,任两个粗壮婆子怎么拖那姑娘都不肯松手,哭着求道:“夫人,求您了,娘亲只是咳疾不是痨病,别送娘去郊外寺庙,娘会死的,夫人。”
半夏推开那两个婆子,把她从地上掺起来,“小苓快起来,我带了大夫。”
小苓看清半夏后才松开手,妇人冷哼道:“外室的子女就是没有教养!”
半夏瞪着她,妇人顿时有些心虚,转念一想,她好歹是当家主母便又拾起架子,“半夏小姐既带了大夫便让他去瞧,但有言在先,那女人若是痨病合该送上山,或死或生看她造化,到那时半夏小姐还不允便把人拖到侯府去,左右韩府是不会要她们的!”
“你话……”
半夏刚要同她理论便被小苓扯了袖子,提醒她道:“半夏,先让大夫去给阿娘瞧病。”
半夏冲着门口的阿酒招手,阿酒走近后,屋里人的神色怔了一息,而后便响起婆子和妇人的嗤笑,就连小苓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这小郎君能行吗?
妇人原以为半夏会请来回春堂林大夫,谁料是个半大不大的小郎君,看来小妮子同侯府小姐也没有那么要好!思及此,妇人剜了一眼小苓,看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未来的三皇妃不过拿个药童打发你罢了!
半夏惯来粗枝大叶,以为小苓是担心母亲的病便没在意,阿酒进到内室为榻上的人诊脉。
时间越长,阿酒秀丽的眉心越蹙越紧,不太好办,肺经不通畅,再者榻上妇人的神情脸色,时不时咳嗽,咳声重且急。
她收回手问道:“这几日可有盗汗?”
妇人喘着粗气应道:“有,有的。”
阿酒帮她把手放回被窝,转身去厅上,半夏迎上去,“怎么样?陆姨娘没碍吧?”
华服妇人抢先答道:“什么无碍,百草阁的王大夫早就来瞧过了,是痨症!那丫头亲自去寻的,还能有错?”
阿酒对上半夏的眼神,这眼神阿酒瞧见过许多回,那种期盼多是得了难治之症的病人亲眷才有的,她艰难的开口,“确实是痨病。”
话一出口,小苓便上前推她,带着哭腔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为人把脉!娘亲的病定要林大夫看过才作数!”
妇人一面眼神示意后头的婆子,一面语带讥讽,“林大夫?林大夫是你这样入不了宗室的野种能请得动的?去,把她们母女二人扔出去!用过的东西也一并烧了!”
小苓拦在内室入口不让她们进去,半夏刚要上前扯那几个婆子,身后便响起妇人的声音,“韩府毕竟是重臣府邸,就算半夏小姐是未来的三皇妃,也管不得韩府整治内眷!”
趁半夏愣神之际,婆子一把将小苓推倒在地,小苓怕她们进去挪动母亲,索性将婆子绊倒在地,扭打在一起,嘴里还哭喊道:“不要,不要动我母亲!”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她只是初变痨症还有药可医!你们何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