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嘴角浮起的冷笑,景夫人愣住了。
她晓得映容进宫并不是因为心慕陛下,可她到底与陛下相处了十几年,陛下也从未苛待她,怎么听她的口气好似与陛下不睦已久。
景夫人长叹口气道:“你当知道嵘羽的脾气,阿酒你动不得!”
“我不会动她。”紧接着她又添了句:“只要她离开京都就好。”
语毕,她转身离开,细语被风吹至殿中:“近来不便留嫂嫂在宫中,嫂嫂……回去吧。”
景夫人已明了她的态度,只要她不愿,阿酒就不可能从宫里放出来。
玉华宫的事被一五一十传至宫外,肃王府内,多了好些护卫走动,声儿却比往日更沉静。
“呵呵。”景嵘羽手捏密信,鼻间哼出的冷笑添了丝杀气,“贵妃娘娘当真是喜欢阿酒啊。”
这口气说出来的话,肃王不敢接,他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喃道:“要不……我进宫一趟吧。”
景嵘羽冷声回道:“不必!”
她既打定主意要阿酒离开京都,谁去都无用!
“那……”肃王飞了他一眼又低下眸子,“那……接下来怎么办?”
景嵘羽转眸望向他,孰不知,这样才是最吓人的!
那眼神冷戾得像雪碴子,他心底立时升起一阵恶寒,颤着声道:“表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就是别再这样看我,后面这句在他嘴边滚了一圈,还是没胆子说出口。
“贵妃娘娘拿人有凭有据,等半夏好些,你就带她去给陛下请安。”
他就不信,贵妃能把陛下给拒了!
怕半夏再出意外,是以熬药、沐浴皆由青衣和肃王亲自动手。
只是这药是隔一日再用,不知阿酒能否撑到那时候……
玉华宫
阿酒在椅内呆坐片刻后起身走向宫门,她试着推门,惊喜的发现贵妃并未将门锁住,刚弯起的眉梢在看到院外守着的宫人后迅速坠了下去。
她深吸口气,在心底安慰自己:拘着她总比用刑好,能拖一时是一时,夫人和世子爷定然在想办法救她的。
这样想着,她在院里四处逛起来,倒不是真有那闲心,她盼着能找着密道或者暗格之类的,好让她离开这儿。
半个时辰后,证明是她想多了,院里只有一间正屋两间耳房,她连地砖和墙面都敲了一遍,连个蚁穴都没见着,更别说暗格密道了。
她有些泻气地瘫坐回椅内,脑子搅得生疼还是没想到除了‘等’之外的法子,可这等便是最熬人的,谁知道等来的是鞭子还是夹棍呢?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脑补出各种受刑的画面,汗毛已然根根竖起,整个人似只被吓坏的猫,一点儿声都听不得。
进来送膳食的宫女见她圆睁杏目,瞪着自己,反倒给她吓一跳,轻手轻脚的放下食盒后,快速溜了出去。
宫女走后,她从椅子上跳下来,三两步上前把那半扇开着的宫门关上,又从里面落了锁,方安心踏入内室,搂紧被子端坐在榻上。
下巴磕在软枕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唤她:“姑娘?姑娘?”
声音越来越急促,阿酒陡然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后不可置信地说道:“夜儿?”
“是奴婢,快些起来,”夜儿边说边掀开她盖的锦被,“奴婢带你出去。”
她动作很快,片刻功夫就已拽着她的胳膊出了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羊肠小道上,阿酒要小跑才勉强跟上她的步子,奇怪的是走了半晌,她们一个宫人都未遇见。
“夜儿……尹先生是你放跑的?”她小喘气问道。
前头的人顿了下回道:“背后原由来不及细说,等出宫,奴婢再告诉你。”
语毕,阿酒甩开胳膊,手按在胸前大口大口地喘气:“不行了……走太快了……”
“姑娘,这儿可不是歇息的地方!”
夜儿欲伸手拉她,被她闪身躲了过去。
“好夜儿,你就让我歇一小会儿。”阿酒直摆手求饶。
夜儿面露难色,眼珠四处乱瞟,瞧她的模样是真累着了,无奈地说道:“那便歇一盏茶。”
闻言,阿酒背靠大树,脸色反倒紧绷起来,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对宫里很熟?”
她当即警铃大作,语气透露一丝威胁之意:“姑娘何出此言。”
阿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弯起杏眸笑道:“你若是不熟,怎会孤身一人潜进皇宫来救我?”
她呵笑着答道:“姑娘对奴婢有大恩,如今姑娘身陷囹圄,奴婢理应来的。”
“嗯。”
阿酒淡淡地应道,她低垂下眸子似在假寐,背到身后的手却是越收越紧,指甲抠进树皮,手上传来的痛意提醒她得时刻小心。
“姑娘,时候到了。”
闻声,她缓缓抬头,五官极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下一息转过去闷哼,从她发出的声音来听,不难猜出她疼痛难忍。
夜儿立时上前,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疼……疼……”她低低地哼着,手下不动声色地将银针攥于指缝。
“夜儿……你走吧……我这样怕是……”话未说完,她冷不丁回身,将银针扎入夜儿的合关穴。
夜儿一时躲避不及着了她的道,虽然拔掉银针,但手臂已然麻木到不能动弹。
阿酒手里捏着针,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戒备,刺中合关只会让她暂时僵硬,保自己一时周全而已。
要想逃生,还得另想他法。
她转念一想便道:“你和姓尹的是一伙,怎会好心来救我?只怕搭救是假,想杀我是真!”
夜儿拖着半边僵化的肩膀,艰难地挪步上前,“姑娘误会奴婢了!是姓尹的拿住奴婢的把柄,奴婢才不得已放了他,奴婢一心只为姑娘!”
“真的?”紧绷的脸色有些放松,她举着银针的手稍稍放下,“你没骗我?”
“奴婢不敢!”夜儿作发誓状,泣声道:“姑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怎会不知好歹谋害姑娘!姑娘切莫再伤夜儿的心了!”
话落,她手里的针‘叮叮铛铛’落至地面,口中喃喃道:“是啊……夜儿她……不会害我……”
见状,夜儿松了口气,行至她面前道:“姑……”
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迫止了声,阿酒暗暗藏起的银针正埋于她的太渊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