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宫女送来早膳,“姑娘闷在屋里也是无趣,可要奴婢带您去逛逛,赏赏景儿?”
阿酒下意识看向屋外,略有些失意地回道:“多谢姐姐好意。”
现下,她算是被幽禁,能出屋子已是万幸哪还可能去赏景儿。
宫女见她神情异样,笑道:“是娘娘吩咐奴婢来的,姑娘尽管放心出门便是。”
闻言,她疑惑更甚,空想定然是想不明白的,走一步看一步,再者或许能遇到郑小将军,能带来宫外的消息。
她心不在焉地吃几口便放下碗筷,宫女利落地收拾好带她出门。
宫嬷嬷早在外候着,见着她后立时福身行礼,语气亲昵:“请姑娘安。”倒是一点没有肃王府咄咄逼人的模样。
她虚虚还礼,跟宫嬷嬷并肩而行,半晌无话。
凭着记忆她指了个方向,宫嬷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几眼,“前头没什么可看的景致,姑娘不如走另外一条路到御花园瞧瞧?”
听她的口气,阿酒越发想走这条路,“也不拘赏景,随意走走消消食罢了。”
宫嬷嬷一听没再阻拦。
从她的态度来看,倒是不见心虚,阿酒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她,有心试探道:“这条路是去往何处?先前听嬷嬷的意思,似是不大希望我走这边。”
“前头是无人居住的废弃宫殿,着实是没什么可看的。”
阿酒故意引她到昨日放倒假夜儿的大树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嬷嬷陪我在这儿歇会儿吧。”
宫嬷嬷当即回身让宫女离远些,再转身时直截了当地开口:“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惠风和畅,撩得柳条轻轻扬起,阿酒穿得是藕粉色齐胸襦裙,嫩芽勾起她的乌丝,脆生生的绿和藕粉痴缠在一起,为她平添一丝朝气。
见状,宫嬷嬷心头感慨万千,她的模样放在京都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中依旧出挑得找不到第二个,就是……命苦……
阿酒直直地盯着她,语气带了一丝质问:“昨儿假扮夜儿的人,嬷嬷认识吧。”
闻言,宫嬷嬷方回过神,面色沾着愁容,“何出此言呢?”
“贵妃娘娘走时,我在的偏院是有人值守的,偏巧她来带我走时,宫内无人,行了一路连半个人影都未曾遇着,世上当无此巧事,既有人安排,还有谁能作玉华宫的主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决绝,听得宫嬷嬷心头一震,良久才回了一句:“要是娘娘所为,娘娘又怎会亲自寻找姑娘!”
阿酒勾唇笑了笑,声音陡然转冷:“娘娘也许并不是找我,嫌犯私逃被抓,娘娘可以光明正大地处死我!”
“姑娘误会娘娘了!”宫嬷嬷扬高声量,“整个宫里、京都、南朝!娘娘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姑娘的人!
姑娘就依娘娘的话,离开京都吧,世子爷再好也有他要扛的责任,侯府的荣耀和姑娘相比,你觉得世子爷会怎么选?”
阿酒摇了两下头,唇角的笑泛着冷意:“嬷嬷若真要劝还是回去劝贵妃娘娘吧,她如今的行径,真不怕被人拿住把柄?肃王府的事尚未解决,她又将我囚于宫中,纵使是宫妃,也不能枉顾礼法至如厮地步吧!”
听得此话,宫嬷嬷急得上前,正欲辩解,身后传来娇柔的女声。
“本宫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里喧哗,竟是宫嬷嬷和阿酒姑娘。”
话落,一位着锦服宫装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近,这声音听着熟,可阿酒愣是没想起她是谁。
幸而宫嬷嬷提醒道:“见过昭仪娘娘。”
李昭仪?!
阿酒细细端详她,猎场时遇到的李昭仪是一位容貌姣丽的女子,眼前这个……说是大腹便便的妇人都不为过。
就算有孕,也不至于补成个水缸吧?
想归想,她礼是没落下,随即福身道:“昭仪娘娘福安。”
“起来吧。”
阿酒起身,见她十分艰难地挪动,不由朝她走近。
脚刚迈出去一步,被宫嬷嬷不动声色地攥住胳膊,“姑娘出来得有些久了,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李昭仪不满地哼道:“嬷嬷这是在防本宫么?也是,自打本宫有孕就成了宫里的隐形人,贵妃娘娘更是免了本宫的晨昏定省,究竟是娘娘体恤还是本宫不得娘娘待见!”
她突然发难,宫嬷嬷后撤一步行礼,举止不见一丝慌张,“贵妃自是体恤,玉华宫里还有差事等着老奴,老奴先行退下。”
说完,宫嬷嬷拉起阿酒往回走,脚下动作越来越快,好似被她们甩在身后的人是洪水猛兽。
回去时宫嬷嬷带她走玉华宫的正门,正遇上骂骂咧咧的景夫人,“你到底把阿酒藏哪儿了!”
“我告诉你!阿酒不走,我也不会走!索性我就住你这儿,一辈子!”
阿酒眼眶蓦地红了,小跑着冲向她,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夫人……”
何时见过夫人这样啊!她从来都是端坐在浣剑院的主位之上,体面从容,府中大小事皆信手拈来,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如今为了她,哪里还有一点诰命夫人的样子!
眼角迅速结起水雾,她嗡声说道:“夫人且先回去吧,贵妃娘娘只是留我多住几天。”
半夏那里还不知怎样,夫人拿她当亲生女儿,定然也是心焦的。
再者贵妃要处置她总要寻个正当的借口,她小心些,谁都不信就是!
景夫人拍拍她的肩膀,语调放缓:“你是我带进宫的,自要由我带出去。”
闻声,阿酒越发环紧她,她待自己这样好……就不能让她知道假夜儿的事,更不能让她留在宫里!
她抬起头望向夫人,眉眼弯如新月,“贵妃娘娘与我都说清楚了,只要半夏无事就送我出宫,”她故意压低声音,“半夏那里还是得依靠自己人,肃王粗心,世子爷眼下定然是为我分了心,若夫人再不在,让歹人有机可乘,那岂非……”
景夫人瞧瞧玉华宫主殿,再瞧瞧她,断然拒绝:“不行!我绝不会留你一人在宫里!”
且不说旁的,就凭贵妃之前与她所言,她都不可能离开!
阿酒见劝不动她,面露急色,“夫人……”
这时,身后凌乱的脚步闯进来,“贵妃娘娘不好了!李昭仪……她,她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