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在放药的帐中细细查验，过了半晌，“嬷嬷，这里的药郡主娘娘均可用的。”
“有劳姑娘了。”
走出营帐时就见景嵘羽在外等候，“郡主娘娘有些劳累，已经歇息了，左右明日有大宴还能再见到，就让我们先回。”
“明日是什么大宴？”
“陛下亲临。”
难怪后宫娘娘们都到猎场来了，她们既不骑马也甚少出营地，天天闷在帐中岂不无趣！原是为了伴驾。
这样一想，娘娘们虽贵重，却也不那么自在，在宫里也好，出了宫也罢，总归是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
两人肩并肩，漫无目的穿行于营地中，阿酒忽然发问，“去江府的事，是忠勇将军来同世子爷说的么？”
不等他回，她自顾自的说道：“定是他，他对少夫人称得上用情至深。”
“不是他，”景嵘羽打断她，“是大皇妃。”
江雪汀？
阿酒顿时杏眸圆睁，“啊？那真是没想到。”
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就走到江家的营地，迎面撞上向他们走来的韩芸和江离。
这才几日不见，韩芸就被放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精心打扮过和忠勇将军走在一起。
想到忠勇将军前些日子为少夫人连连奔波，她还颇为钦佩他对少夫人的情意，现下想来当真讽刺。
江离在看到他们后神情僵了一下，而后不由加快脚步，像是怕人看见似的。
反观韩芸不仅一脸的不在意，在和他们错身而过时，眼底还酿了抹得意。
蓦地，韩芸顿在阿酒身侧，阿酒转过身望向她，见她一动不动，脸上带了点不自在。
阿酒随即寻着她的视线望去，不仅是她，快她几步的江离亦停在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离哥。”舒禾声音轻轻的，视线在他后头的人身上定了一会儿，“呵呵，将军不想同我说些什么吗？”
江离晓得韩芸被放出来的事，她早晚会知道，可不是眼下这样，好似他和韩芸正要去偷情被她逮个正着。
“你听我说。”江离边说边把她带进旁边的营帐，“韩芸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禾微不可闻的点点头，眼底眸光闪闪，“那样是哪样？不如将军和禾儿直言了罢。”
直言？
他倒是想！
可他要怎么说？韩芸和大殿下偷情，大殿下以辅国公之位换韩芸一条命！
他不能用江家的将来赌，这些他要怎么说出口？
江离不敢再看她朦了水雾的瞳仁，他背过身，“并非是她致你小产，江家，江家不能滥杀无辜。”
“哦？那从她那里搜出来的东西呢？她送我的那件首饰盒要怎么说呢？”
江离不正面答她，“大夫俱已看过，不是那两样东西。”
闻言，舒禾莫名的笑起来，笑到后来腰弓成圆润的半圆，再抬首时双眼通红，“将军是铁了心要留下她，要留下一个有心害我的人？”
“不是！”江离转身否认，“不是，我不会！往后她就待在梨园不会出来，而她的东西再也不会送到你的面前，我保证，禾儿，你信我！”
“保证？”舒禾重复道，唇边泛起冷笑，“将军给我的保证还少吗？”
她朝他走近一步，质问道：“你说过会杀了她！”
“你说过不会再管你的抱负！”
“你说过不会再管江家的筹谋和大业！”
每走一步，她都扬高声调说一句，“可眼下呢，将军做到了哪一条？将军留她一命，难道不是为了那些你曾跟我保证过的事！”
江离像失语了一般，嘴巴张合，眼见她越过自己向外走去，他想上去拦下她，可脚底被死死黏在原地，前不得更退不得。
“我与将军相识时还是孩提，见证了翩翩少年如何成为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再变成一个只敢在暗渠里拨弄的阴诡谋士，前事有多幸后事就有多憾，”舒禾跨步出去，“往后，你我，能不见就不见罢。”
江离怔怔的望着不停翻动的帐帘，每多品一回她的话，胸膛里就有什么被打翻了涌出来，很复杂，他说不清，有些痛，有些麻，还有些酸和涩……
一对有情人就这么渐行渐远，是可惜的，阿酒在看到舒禾出来后长叹口气，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江离感觉全身的血液被冻住而后一寸寸再化开，他才走出营帐，看也不看帐外站的韩芸，“走吧。”
他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除了冷还有戾，韩芸不敢言语，自觉跟在后头，没再与他同行。
他们要去哪儿，旁人不清楚，江离和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赦她那日，他就说得清清楚楚，“笼络好大殿下，来日会帮她换个身份，光明正大的送她到大殿下身边。”
她一个妾侍，不能明着去大殿下的帐中，由府中主君带着，别人只会以为主君离不开她，连和大殿下议事都要带上她！
恶心吗？韩芸想想她的身份，恶心的！可是谁把她逼至这个万事由不得她的地步？
是她喊了十六年的母亲！
是设计推她下水的江雪汀！
思及此，她的美目浮上一层恨意，江雪汀倒不在意，唇舌轻飘飘的溢出两个字，“来啦。”
韩芸很想问问她，是怎么忍下兄长的妾侍和自己的夫君偷欢的。
很想从她精致的眉眼下看出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的别样的情绪，这样她会痛快些。
可没有，江雪汀如不了她的愿！
“你答应我的事何时能办到。”
江雪汀陡然凑近她，压低声音，“嘘！千万别让别人听了去！放心，在这件事上，我比你还急！”
说完她后退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殿下等你很久了，快去吧。”
话落，韩芸掩于袖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深吸口气挪着莲步入帐……
江离和江雪汀去了附近的营帐，见兄长抿唇不言，笑道：“怎么，兄长不会舍不得了吧？”
江离没心思同她兜圈子，直言道：“来的路上被禾儿看见了，府里没个同她交心的人在，等围猎结束，你回府多陪陪她吧。”
“好啊，我正有此意。”江雪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掩唇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