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拍着桌子咒骂道:“什么玩意儿!畏畏缩缩躲在暗处,老子偏要去阴沟里把老鼠王八的揪出来,弄不死他不算完!”
幕后黑手一早算到他们会去偷药,如果真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直接埋伏杀手坐等便是,何以多此一举?
南星沉吟片刻,“去肯定要去,还是依之前说的,我们几个去,野鹤先生和李掌柜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要是陷阱怎么办,要不要多找些帮手?”李掌柜问道。
其余两人不知他的意思,南星省得,他说的帮手是永安侯府世子——景嵘羽。
南星丝毫不怀疑他会出手,可私心里他还不想让景嵘羽知道阿酒的身份,再者要是侯府的人暴露了,阿酒在侯府亦不会安全。
“不必,人多目标大,反而于我们不利。”
李掌柜见他拒绝,没再言语,他照顾阿酒多年,做任何决定都一定是为着阿酒好。
玉落院内
阿酒悠悠转醒,全身说不出的酸软,是那种在床上躺了太久反生出来的疲累感。
她掀开眼皮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唤道:“夜儿?”屋里没听到任何动静,她扬高声调又喊了声,“夜儿?”
“她不在。”
嗯?世子爷的声音。
阿酒寻声望去,景嵘羽端着药碗伫立在屏风处,因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看样子,她第一次开口,他就应该在了吧。
“世子爷怎么在这儿?”
景嵘羽行至床榻前,扶她坐起来,低低的说道:“我一直都在。”
“那世子爷怎么不应声儿?”
想听听她第几声会喊出世子爷抑或是景嵘羽,可等她哑着嗓子喊出第二声,他就忍不住了,若不是怕吓着她,他会冲到她面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揉到他的血肉中,时时感受她的笑、泪、痴、嗔。
景嵘羽低眸掩掉眼底的炽热,舀了勺药吹了吹再移至她唇边,“喝药。”
阿酒实在没力气推拒只能由着他,还好,并不算太苦,每舀一勺,他都要吹一吹再喂,一碗药见底后,还拿巾帕擦拭她的嘴角,周到细致,倒不像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侯府世子。
“阿酒。”
他突然开口,也不说后话,阿酒抬眸疑惑的望去,他就直勾勾的看她,清润的凤目有她看不懂的,他好似在拼命压抑的……炽烈?
他慢慢靠近,伸开双臂环住她,不等她挣扎,低低的开口:“让我抱抱你。”很轻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哀求,听得阿酒的心口忽地一揪,一时忘了推开。
他没敢真的用力只是虚虚的搂着她,这样近的距离,感受她的每一次吸气吐气,他的胳膊不自觉的收紧,他想要再近一点。
阿酒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余‘砰砰砰’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她怀疑就要跳出胸口,她才想起来他在干嘛。
她手握拳撑在景嵘羽胸口,红着脸急急喊道:“世子爷!”
景嵘羽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神思恢复一丝清明,收回手往后退了退,视线却还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她眸中掩饰不住的羞涩和尴尬也没叫他落了去。
他转移话题,“以后不能碰三黄草,你身子虚弱耐不住三黄草的毒性,所以才会吐血昏迷。”
阿酒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没细想他话的真假,只顾着点头,攸然恍过神,“是因为三黄草吗?”
“南星说的。”景嵘羽淡淡的回道,在医术上她信她师兄,搬他出来,她肯定不会有疑议。
果真,她同意的点点头,没再问下去,见此情形,景嵘羽莫名的烦躁不爽,手下使劲揉揉她的脑门,“好好歇息。”
他出去后换夜儿进来守着,“姑娘可好些了?”
“嗯,”阿酒拍拍床边示意她过来,“常念呢?”
夜儿坐过去,“千禾就这两天了,常念和世子爷告假陪着。”说话时,她眼底升起满满的伤感和失落。
自记事起,她们四个就生活在一起,一起学武,一起习字,一起杀人……
那处荒园几乎承载了她们所有的记忆,被一把火烧没了,可到最后,常念还是带姐姐回到那儿。
乌夷族人对生活过的地方有近乎变态的执念,纵使他再鄙夷再想忘记这里,骨子里他依旧把这里当成是故乡一样的存在,姐姐在这里阖眼,她脚上穿着自己做的鞋,虽不是母亲做的,可鞋面的布料是母亲留下的,他相信母亲会带她回故乡的……
常念在焦土中辟出一块干净地界,扶姐姐坐下,两人相对无言,千禾的嗓子坏了说不了话,常念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杀过很多人,更见过不少将死之人,那时他是何神情?不屑、不在乎、或者压根就不看他们,总归不是现在这样,是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唯一熟悉的就是四肢百骇渗出的无力,深深的无力……
他缓缓蹲下来,握住千禾的手,姐姐扭过他的掌心,指尖颤颤巍巍的画画停停,末了反攥他的手,眼神迫切的望着他,似在等他一个保证。
常念头伏在她的膝盖,哽着声说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再回去的,一定不会再回去。”
他眼底的清流模糊了视线,直到感受到姐姐放在他后脑的手渐渐变凉,他才放声大哭,“姐姐,姐姐!”
吹过山林的风呼呼作响,将他的悲和恨尽数吞下,带了狠劲儿的风卷起落在荒园的树叶和灰烬,肆虐半晌后,将它们带向未知的边界。
他把姐姐安葬在她生前最喜欢的土坡处,微风徐徐,鸟语花香,清爽自在,很好对不对……
忽的,一朵紫色的小花飘到他的面前,落在他刚垒好的土堆上,他眼底的湿意转瞬即逝,凉凉的说道:“滚!”
话音落地,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却又没有至他近前,“对不起。”
“你不配说这三个字!”常念没有回看她,转身往山下走去。
“常念!”女子急忙唤他,“你和夜儿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常念顿下脚步,“日后再见,刀剑不会留情,兰竹。”
兰竹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再开口,看着常念决然离去的身影,只在心里默默的回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