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相较,李昭仪不知端庄大方多少倍。
好端端地失了孩子,按理说,她才是宫里最该哭的人,可是你瞧瞧,人家从正殿出来的时候,除了神思倦怠,其他看不出端倪来。
阿酒目送她离开,心生悲悯,真相为何,始终是不能告诉她的。
“那位秦昭仪,不是好惹的,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她静静地走向说话的人,忽地停下,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瞧,像要把人瞧出朵花来。
江雪汀白她一眼,“看……”
话没说完,脸颊突然被人捏住,委实把她惊住了。
阿酒把她的脸当成面团一样揉搓,直至她的双颊绯红,才放开,呵笑声如银铃般荡漾在凉亭内。
用最冷的语气表达她的关心,还真是江雪汀的作风。
江雪汀干咳几声掩示尴尬,等面上的红晕消退些再装成没事人。
闲来无事,阿酒着人拿来棋盘,两个人下了半晌的棋,她这才发现,原来江雪汀的棋艺很好,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执的棋子吃个干净。
日头西沉,江雪汀慢条斯理的吃下棋盘上最后一粒白子,“棋艺太差,下回可别指望我陪你下棋。”
闻言,阿酒又是呵呵傻笑,不愿拆穿她,刚刚她也笑得很开心。
她没留下用晚膳,收好棋盘便离开了。
许是自己就快要出宫了,阿酒眉梢上一直挂着喜色,连用膳都比平日进得香。
景贵妃自然听到了传言,打趣她:“你就不怕太妃执意下旨?”
“不怕,太妃指婚的名目是赏民女,齐三公子的风评实在不是良配,哪有女子愿意下嫁的,太妃不管为了什么,都会就此作罢的。”
景贵妃夹块鱼腹肉给她,“可了不得,连太妃的心思都摸清了。”
阿酒昂着下巴哼哼:“民女不敢。”
用过膳后,她并未急着回房,心下犹豫要不要告诉贵妃她的猜测。
锦仪宫一事就算不是陛下所为,他也定是知情的,守在这样一个凉薄无情的男人身边,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怕是不够。
景贵妃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屏退宫人,问道:“有话说?”
阿酒咬咬牙轻点下头,“民女今日瞧李昭仪颇有感慨,纵使尊贵如娘娘,还怀有龙嗣,依旧遭人怠慢,也许是人有心为之,贵妃娘娘觉得呢?”
“宫中向来如此。”
见她根本没听懂话的意思,阿酒复又道:“难道娘娘不怕下手暗害之人再生歹心?也不知谁人能叫内务府的宫人齐齐闭嘴,甘愿赴死。”
话说得这般明白,贵妃娘娘应该能会意了吧。
岂料贵妃娘娘一笑置之,语气随意地说道:“没有点本事谁敢入宫?你这丫头好端端地这般奇怪,入睡前少喝些茶,仔细睡不着。”
阿酒看她全然没有深想,抿抿唇瓣,把心一横,“民女怀疑,李昭仪小产是陛下默许!”
‘砰’
刚刚还在景贵妃手里的茶盏,忽地摔个粉碎,她声音带着明显的不信,“你胡说什么!”
宫里多少年都没有嫔妃有孕了,陛下是怀疑李昭仪与人私通?
不会不会!若是私通,陛下怎可能还留她性命!
阿酒俯低身子,声量虽小,却保证每个字都入了她的耳朵,“甜薯与木薯吃起来本就有些许差别,陛下爱食甜薯,怎会吃不出来?
锦仪宫的宫女也说了,李昭仪顿顿离不开甜薯,陛下一尝即知,因何不说?
还有内务府的宫人,满宫上下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锦仪宫的吃食物品,还能让宫人甘愿顶罪的?”
一番言辞分析得头头是道,景贵妃越听越后怕。
虎毒尚不食子,陛下到底为何要……
“此事,你没与旁人说起吧?”
阿酒摇头,事关重大,她岂敢?
“那就好!你快……”景贵妃起身欲推她回屋,脚刚沾地便屏住呼吸,双眸睁得老大望向一片,似惊恐似害怕。
“陛下……怎么来了?”
闻言,阿酒猛地回头,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僵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门外的庆元帝一身常服,神情瞧不出异样,声音沉沉,“听说李昭仪今日来闹你了,特来瞧瞧,没给你添堵吧。”
他抬腿跨步进来,多看了阿酒几眼,仅凭几眼,已让她觉得死期将至。
“见到朕不行礼,你的胆子不小。”
他的语气很平,听不出喜怒,但阿酒就是身躯一震,膝盖酸软跪下去,后脊阵阵发凉。
怎么听都不对味。
景贵妃惊了一瞬后,恢复如常,迎上前的同时给她使眼色,让她快快离开。
庆元帝倒也未怪罪,抖抖衣袍坐下来,“后妃不懂规矩,你该好好教导才是,一味纵容只会害了她。”
“多谢陛下挂念,不过李妹妹并未失了礼数。”
“那就好。”
……
阿酒后退到门外,听得殿内传来的声音,不停地拍胸脯顺气,好险!幸好陛下没听到!
锦仪宫
李昭仪和秦昭仪坐在小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宫女匆匆进来,“娘娘,陛下去玉华宫了。”
李昭仪长叹口气,挥手让她下去。
“姐姐既想见陛下,何不派人去请呢?或者去御书房等也成啊。”
“你入宫时日短,不清楚陛下的性子,陛下不愿意妃子无召去御书房的。”
秦素歪着脑袋,似是很苦恼的样子,“可是见不到陛下,姐姐该如何重获圣宠,再得子嗣呢?”
“这都不是强求之事,随缘吧。”
“姐姐莫要被贵妃娘娘骗了,她位分高又有肃王傍身,哪里还需要什么圣上的宠爱,她所求的自然与我们不一样!”
秦素突然抓住她的手,“妹妹在宫中能指望的只有姐姐了。”
说着,她突然向前凑近,附耳几句后,退回原来的位置,“只求姐姐飞黄腾达后不要忘记妹妹。”
李昭仪面露难色,迟疑地开口,“此计……能行吗?”
“妹妹都不怕,姐姐还犹豫什么?”她垂下眸子,话锋突转,“姐姐不信我?”
“自然不是!”李昭仪顿了顿,下定决心道:“好,就依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