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手扶着院里的老柳树,喘着气递上胡乱包扎好的蟾蜍酥,“跑了好几家,就这点儿存货。”
青城拍拍他的肩膀,接过来,“姑娘早就用上了,世子爷吩咐你回侯府叫夜儿来。”
早就用上了?常念狐疑的看着他,他和自己是分头找的,看他的样子是一早回来了,“你从哪儿找来的蟾蜍酥?”
“黄大夫那儿,他药库里宝贝多着呢。”
听他满不在乎的口气,常念忍住挥拳揍他的冲动,不早说!天知道他闯了多少家药铺,好容易找到了,身上既没带银子又没有侯府的信物,老板死活不肯赊给他,最后半恐吓半威胁的从老板手里抢了过来……
常念冲他翻个大大的白眼,调头往外走去,一肚子气正没处撒,身后好死不死传来青城的催促,“兄弟,你可跑快些!世子爷的吩咐哪能慢悠悠的!”
“谁是你兄弟!”常念没好气的嘟囔道,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
英国公府
亲信俯至郑舜耳边低语几句后退开,“爷,接下来怎么办?”
厨房的新人给西南院的守卫送饭;后院的护卫见无人看守的西南院平白多了几个守卫,发生口角差点动起手;前院出门办事的小厮偷懒想从西南院的角门入府……
还真是哪个都不省心,郑舜盘算许久,“继续守着,一只苍蝇都别放进去!”
鱼都搁到猫嘴边儿了,爷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两炷香的功夫,夜儿和常念已站在柳庄的院中,常念把从街上撕下来的告示递给世子爷。
告示上的画像画的简略,发丝覆面,露出小半个小巴,最下面写有一行小字:‘女贼潜至回春堂窃药,全城缉拿,告知行踪者,回春堂有重赏。’
看来林知渊的尾巴是不打算藏了,也好,把他揪出来,看看他身后的坑洞里到底都有谁!
夜儿进屋后,见阿酒正在给榻上的人把脉,便把在玉落院收拾的药瓶和医书拿出来,“姑娘,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属下好回去拿。”
阿酒走到外间,看着被堆满的木桌,轻微摇摇头,“尽够了。”她对照惠阴郡主给的药方,改了其中几味药,重开方子交给夜儿。
阿其花的毒本就霸道难解,那位姑娘显然是服用了大剂量的毒液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她原先的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改的药方,看能不能替她解毒吧。
夜儿观她脸上愁云密布,便知这回的病人极为棘手,“大夫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姑娘尽力就是,生或死都是那人的造化,郑小公爷也不会怪您的。”
她晓得夜儿是在宽慰自己,抿抿唇角,扬起的笑带着点无奈,“嗯,我知道。”
夜儿退下后,景嵘羽把她从屋里带出来,她昨儿个一宿几次往返这间屋子,就差没睡在那儿了,今儿早膳还未用就又去看那个中毒的女人,再这样下去,那个女人没醒,她也要倒下去。
不消片刻,院中的石桌已摆好几碟点心还有两碗姜丝粥,景嵘羽摁她坐到石凳上,“先用膳吧。”
阿酒满脑子都是这剂药方如果不行,之后要在哪几味药上再做改动,没甚心思在吃上,草草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手里的汤匙,撑起下巴,手在桌上圈圈画画。
固息丹的药方,师父是没有传给她和师兄的,仅凭着惠阴郡主给的药方要改良成和固息丹一样的解毒丹药,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直至收了碗筷,乔装过的郑舜从外头进来,坐在石桌一边,阿酒依旧维持先前的动作,一点都未察觉。
“阿酒,阿酒?”
耳畔响起景嵘羽清润的嗓音,他的声音像是清晨竹叶上凝的露珠,温润清爽,沾上一星半点就能让人瞬间回过神来。
阿酒抬眸望去,圆睁的杏眸写满了疑问: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她的右手边坐着黑脸的郑舜。
说他黑脸,是因为他的脸上涂了什么东西,真的很黑,再一看,他穿的是不是锦袍而是寻常布料,倒还真像是哪个府里的小厮,如果他能敛掉那股不好惹的气息,应该会更像些。
“阿酒姑娘,昨儿没来得及细问,你怎么断定,一直伺候兄长的人中有林知渊的同伙?”
阿酒放下胳膊,“阿其花的毒性烈,却不是一沾上就马上会死,它的可怕之处在于慢慢侵入人的五脏,从中毒到殒命消耗的时日会很长,是以小公爷的兄长初时只是咳血,若是之后没再沾过阿其花的毒液,他是不会一直咳的,一直咳血说明有人在他的饮食上动了手脚,由口入至腹,日日受其侵害,所以他才会愈来愈来重。”
她晓得这样的事告诉郑舜,只会叫他更难以接受,是以她顿了下,复又说道:“小公爷曾说,最后一次见兄长的时候他如那位姑娘一样昏迷不醒,能在短时间内让人这样的,说明有人突然加剧了毒量,人承受不住,所以才……”
话音落下后,院里陷入冗长的安静,她以为依郑舜的脾气,又会冲出去,叫着嚷着找林大夫报仇,这次却并未。
他神色凝重,握拳的手指节泛白,青筋乍现,他在极力的隐忍,良久,才开口,“此事有几点蹊跷,既然兄长已身中剧毒,林知渊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暗害于他,而且还谎称兄长是得了疫症,挪到庄子上,一开始直接下猛药,岂非更简单直接?
再者,那人日日给兄长下毒,在国公府肯定要小心谨慎,兄长不曾察觉还情有可原,难道到了庄子,他还会继续扮小心?我偷着探望兄长那次,他已经不良于行,难道他一点都不怀疑?若有怀疑怎会对我一字不说,只叫我快些回去?”
他问的有理有据,既然林大夫有阿其花的毒液,大可以下剂猛药,为何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人呢?
还称为疫症,简直多此一举,最后郑舜的兄长死了,他的前途也没了,他这样大费周章究竟为何?
“阿其花的毒性确实如此,至于林大夫所为,我……”
一直未开口的景嵘羽突然打断她,“称疫症,是为了把你兄长弄出英国公府,随便谁都不能任意进出你兄长待的庄子,林知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说到这,他微眯的眸子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精光,“也许你兄长知道什么,那正是林知渊想得到的,庄子上拷问几日,你兄长宁死不答,最后一副剂量使你兄长再不能开口,因是疫症,再扇动百姓跪于宫门口,由先帝下旨,你兄长被英国公的一场大火送走,这样他既不担杀人的罪名,只消被革职就能全身而退,算得上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