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后,青衣才悠哉悠哉的过来,环视一眼园子,这半天功夫打扫得还挺干净。
小苓则站在一旁,两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知青衣是故意来得这么晚,面上依旧挂着笑,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今日就先这样,回吧,明日再去寻你!”
小苓躬身行礼道:“是。”
偏院内,陆姨娘翻开小苓的掌心,一片通红,还潦了好几个血泡,陆姨娘当即眼泪就忍不住的落下来。
小苓拽回自己的手,侧过身去,“娘亲别看了。”
陆姨娘掰过小苓转过去的肩膀,双眼通红的望着她,“你这到底图什么?我们这就回韩府,我去求官人,让他去和夫人说绝不让你嫁进林府为妾,就算是拼了娘的一条性命,娘也一定帮你说成!好不好?苓儿?”
小苓凝视母亲,神情异常冷静,近乎于绝情的说道:“没有林府还会有王府李府,娘亲有几条命可拼的?
娘亲一开始便错了,从答应做父亲的外室时便错了!我,一个连宗祠都进不得的外室子女,我的婚事娘亲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陆姨娘惊觉面前的人是她的女儿又不像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素来是最有孝心的,不是眼前这个专会挑开她的伤疤在上面撒盐的人。
陆姨娘怔怔的松开小苓肩膀上的手,愣愣的瞧陌生的女儿,目光从上至下,连垂落在衣前绣的水青色花瓣都未放过,那是她亲自绣上去的。
许久她缓缓开口,“那娘就去求侯府夫人,去求半夏,让她们给你一条生路。”
小苓像是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讽刺的说道:“生路?娘还不明白吗?侯府才是我们母女唯一的生路!”她俯身至娘亲耳畔,低声说道:“娘亲的病已大好,回韩府去吧……我是娘的女儿,娘会帮我的吧……”
陆姨娘初时大惊而后认命的闭上眼,眼角的泪攸然落到锦被上晕开了面上紫蓝色的六角荷,喃喃道:“我欠的……我来还……”
翌日
陆姨娘收拾行囊,拜别了侯府夫人后便离开了永安侯府。她的病已无大碍,只是还得多休息调养,是以景夫人给了她好些名贵药材,让她带回去。
青衣一早听说陆姨娘走了,原以为小苓也走了便没去偏院,哪承想她正在玉落院教阿酒投壶,耳边传来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青衣姑娘,今儿要教奴婢什么?”
话音刚落,院里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不远处小苓的身上,青衣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脏话,这女人是疯魔了不成!
半夏上前,“陆姨娘走了你不知道吗?你怎还在这?”
小苓躬身行礼说道:“回半夏小姐的话,奴婢既入了侯府哪能随意离开呢?”
她说的话无异于是用针戳半夏的心,她与半夏手帕之交,如今却这样生疏冷情。
半夏盯着她,好半天没说出来话,“你……难道你还不懂吗,表哥不会要你进松苑的!姑母更是不会同意!你留在侯府这样作践自己也无用!”
“无不无用就不劳半夏小姐操心了。”小苓不闲不淡的回道。
青衣这暴脾气哪还能忍,起身走了出去,“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接下来两日无论青衣怎么使唤小苓,小苓都隐忍下来,青衣也是难受得紧,按她说直接把人扔出侯府得了,可秦嬷嬷说依小苓的性子,要么是她自愿离开,不然在侯府门口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这日,小苓清扫兰院里的下人房,青衣在一旁边吐瓜子壳边扔果皮,两三间屋子愣是扫了半天都没弄干净。
青衣见小苓低眉垂首的样就来气,“没见过跟你一样厚脸皮的,世子爷是断不会接纳你,半夏小姐也瞧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你还留在侯府也是讨人嫌,何苦呢?”
“日久见人心,世子爷总不会一直漠视奴婢的真心。”
“哈?京都想嫁进侯府的姑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吧,都像你这样来侯府做两天奴婢,世子爷就收房,那真心也太廉价了!世子爷也顾不过来啊!算了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你不是愿意当奴婢么,隔壁石院护卫换下来的衣服你也一并洗了!”
话刚说完,小桃便急急进来打断青衣,神情复杂的打量了眼小苓,“夫人让她马上去浣剑院。”
小苓放下手里的活计,理了理发髻和裙摆,确认无恙后才跨步出去,青衣心里暗骂:装模作样!
浣剑院内,陆姨娘和韩夫人分坐一边,景夫人呷了口梅花盏的清茶,“韩夫人这是何意?”
韩大人虽为当朝中书令,可才能远不及韩老爷子,是以陛下早有降职之意,韩府也渐渐没落。韩夫人自知身份也不敢在侯府造次。
“夫人不知道,京都盛传小苓那妮子进侯府好些日子都没再出来,都说,都说,”韩夫人瞅了眼景夫人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道:“都说小苓与半夏处得好,又得世子爷青睐,故才接了她娘一起来侯府小住,前几日陆姨娘回来了,小苓却没回来,这于理不合呀。”
景夫人悠悠的看向韩夫人,“也是,那快把小苓接回去吧。”
见景夫人不接茬,韩夫人也不好挑明了说来意,陆姨娘赶忙从位子上起来,跪至中间,“夫人,外人都这般议论了,就让小苓留下来伺候世子爷吧。”
景夫人抬眸看过去,并未回答。
陆姨娘直截了当的说了,韩夫人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小苓虽是外室子女,可她也是韩府的女儿,且如今外面议论成这样,于侯府名声也好,于小苓的清名也罢,总要给她个名分才是!”
景夫人轻巧的说道:“都是怎么议论的?消息不会就是从韩府出来的吧?若再有人说三道四,韩夫人同人直言便是了,小苓自愿在侯府做个洒扫婢子,莫说羽儿的面了,她连羽儿的院子在哪儿都不清楚!能得羽儿什么青睐?笑话!”
韩夫人一听怒视陆姨娘,她在府里是怎么同自己说来着,说小苓在侯府小住些许日子,极得景夫人欢心,半夏又同她交好,若小苓能给世子爷做妾室,那韩府岂不是多了永安侯府这个大靠山!不然她怎会亲来侯府,与景夫人说这些!
听景夫人的意思,那妮子是赖在侯府做婢子,旁人连瞧她都不带用正眼的!凭白上了这外室的当,原想着小苓给那林大人做妾自是不如做世子爷的妾室,既能与永安侯府沾亲,日后芸儿嫁进来也能拿捏得住她,如今可如何是好。
韩夫人正骑虎难下时,小苓进来了,刚一入厅,韩夫人便上去‘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恨恨的说道:“韩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