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然县郊,县衙门口。
风尘仆仆的宋别众人,终于在第二天大早赶到了县城。
安顿了莲花乡幸存乡民之后,一众捕快跟着宋别回县衙交差。
然而刚接近县衙,宋别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人烟稀少的沛然县衙,现在却有四名披甲锐士执岗。
并且在县衙前,还停着一辆大齐官府制式的马车。
辨认着马车上打的旗号,宋别身边的汤三,不由得一字一句念出声来。
“北淮府巡妖御史詹……宋大人,这是大齐巡妖御史的车驾!”
“没想到陈海堂刚一出事,监察各处妖魔事务的御点巡按就到了沛然县!”
“这来得也太快了!”
听着汤三的惊呼,宋别认同的点了点头,心中思绪翻涌。
看来北淮府终于有人,察觉到了沛然县的不对劲。
那自己也终于有机会把沛然县的真实情况,找个靠谱管事的人交代出去,寻求帮助了。
不过……
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要知道陈海堂的死讯传出,也不过短短两日。
两日时间,根本不够北淮府的马车,行驶到沛然县城。
在沛然县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快不一定是好事……
快,也可能代表着巧合,代表着毫无准备。
代表巡察的队伍中,可能没有足以一锤定音的高手。
但……
万一有呢?
起码这四名披甲锐士,就不像什么花架子。
怀揣着一丝希望,宋别向披甲锐士出示了吏身凭信,然后就迈步走进了县衙。
进了衙门还没踏进衙堂,宋别就看到知县楼球正语气恭敬的,向一名陌生男人介绍着沛然县眼下的情况。
那陌生男人年岁约有三四十,生得面貌威严,身材高大。
一身青袍官服极为熨帖,再加上一把漂亮浓密的美长髯,衬得男人气势凛然。
最关键的是。
男人的腰间,按着一把望之就不似凡物的宝刀。
在宋别打量着陌生男人的同时,楼球也看到了拎着妖魔头颅的宋别和汤三二人。
他未见过佘太岁模样,只以为宋别斩了只小妖就回衙交差,当即脸上就浮现出不满之色。
尤其是当着巡妖御史的面,楼球更加难以压抑自己的怒火,不由得怒斥出声。
“宋别!汤三!本县让你俩驻扎在莲花乡,你们两个王八蛋怎么不打招呼自己回来了?!”
“要是莲花乡乡民出了差错,本县定治你个渎职之罪,问斩不饶!”
楼球义正言辞的呵斥着宋别二人,做足了上官姿态。
宋别见楼球这副姿态,双目微眯,对陌生男人的分量有了计较。
而一旁的汤三见宋别不答话,不由得开口解释道。
“知县大人容禀,我二人并非有意渎职,而是大沛泽妖魔动作太快,我等二人到时,莲花乡已遭侵略……”
汤三语气焦急的解释着来龙去脉,却被宋别伸手按住。
在汤三疑惑的注视下,宋别甩手就扔出了手中的蛇头,盯着楼球说道。
“这是佘太岁的头。”
“……”
“寇掠莲花乡的其余众妖尽皆授首,幸存乡民十八人,现已安然入城。”
“……”
楼球一时间没缓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着地上血刺呼啦的蛇头,不知是高兴还是忧愁。
硬憋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
“你可想好了再说,要是敢欺瞒本县……”
“事关生民性命,不敢戏言。”
宋别撂下这句,就再不出声。
一旁的汤三这才继续将一路宋别做为,一字不落的汇报了出来。
同时,一向老道汤三还使了个小心眼。
在汇报莲花乡来龙去脉的同时,还不着痕迹的把宋别以往事迹,明里暗里叙述了出来。
在汤三左一个“处刑爷”,右一个“宋大人”中,陌生男人的双眼是越来越亮,而楼球则逐渐面无表情。
“好!”
听完汤三的汇报,一旁端坐的陌生男人当即一拍大腿,面露喜色。
而楼球只得一边陪着笑,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大人,此事虽然大喜,但还未查证……”
陌生男人摆了摆手,示意楼球不必继续说下去,转而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宋别。
“查证之事,派衙役问询幸存乡民即可明了,本巡也会亲派甲士同往。”
“但我看此人气度,不像是奸猾之辈,楼知县不准备为本巡引见一下沛然县的豪杰吗?”
楼球见男人出声问询,立即偃旗息鼓暂按下怒气,出言介绍道。
“他叫宋别,沛然县的刑司处刑。那个是汤三,县衙捕快,他二人现在分管莲花乡的妖魔防务。”
介绍完宋别和汤三,楼球转而介绍起陌生男人。
“这位,就是我们北淮府监察妖魔事务的御点巡按,巡妖御史詹龙骧,詹大人!”
“宋别,汤三,你们二人好福气,入了詹大人的法眼!”
“还不快见过詹大人?”
“见过詹大人。”
汤三神色拘谨,而宋别则面色淡然的拱了拱手。
詹龙骧满意的点了点头,捋着胡须笑道。
“不必拘礼,本巡此来本是按例巡察,没想到恰逢沛然县出了陈海堂一案。”
“近几日,本巡就不走了。”
“陈海堂在任时,曾有一名沛然县知县凭政绩右迁一级。”
“本巡去年新任巡按,巡至沛然县时,就觉得此地颇为蹊跷。”
“但苦于没有证据,又逢别县有具体乱法官员待查,只得草草作罢。”
“今年本巡重返沛然县,就是要彻查此地,正好现在事情发了,那本巡必要留在沛然县,寻找他们与妖魔勾结的证据,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同时,考察考察楼知县,作为沛然县的父母官是否合格。”
“楼知县,本巡身负皇恩,铁法不容情。你要是有什么错漏,可不要怪詹某不讲情面。”
詹龙骧虽然面上带笑,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楼球似乎也知道詹龙骧不好糊弄,面色僵硬的同时,硬扯出了一抹假笑。
“害!詹巡按哪里话?怎么会怪你?”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那詹巡按,就在县衙住下?今晚设宴,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面对楼球的邀请,詹龙骧再次回绝道。
“不了,按大齐律,本巡要住在驿站,以彰与当地官员,没有裙带关系。”
“呵呵……詹巡按公正,是下官冒昧了……”
看着楼球和詹龙骧虚与委蛇,一旁的宋别心下一动。
看来这詹龙骧,像是个靠谱的。
留下来要寻找证据吗……
那自己手中的铁钥匙,不就恰好能派上用场了吗?
按照当初的推测,这柄铁钥匙可是关系着陈海堂作为中间人,替豪绅官员勾结妖魔的证据。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趟平大沛泽找到钥匙对应的铁盒,不说易如反掌,也能算是有几分胜算。
要是再多个帮手的话,大概……
巡妖御史,按理说身上也有点儿武功傍身的吧?
宋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詹龙骧两眼,表面上不动声色。
眼下楼球在侧不好直言,他准备入夜无人潜入燕子楼,连带着楼球的异常,一并向詹龙骧汇报出去。
心中有了计较,宋别便不再久留径直告退。
出了衙门先白嫖一把新刀,自回了秦宅。
……
入夜。
沛然县驿站。
洗漱完毕换上常服的詹龙骧,正要吹烛入睡。
不料他刚努嘴儿吹出一口气,就眼前一花。
只见一道白光划过,那口气还未沾近烛火,就被生生截散。
“何方妖孽?”
詹龙骧警惕的喝问道,但一身的气度不减半分。
正当他刚要喊甲士进屋,就见屋檐上落下一人。
“詹巡按莫要声张……”
“卑职宋别,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