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的?!”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唐文勉强维持的理智。
他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把他冻僵在原地。
停泊在海面上的船,原来还能被人捡走?!这算什么?海上漂流瓶吗?
他活了二十多年构建起来的常识和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个轻飘飘的词砸得稀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和心安勿梦下水前明明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反复检查了锚链,确认了位置,甚至还……唐文的目光猛地钉在船头那几个色彩无比扎眼的荧光橙浮标上——它们此刻在晨光下刺眼得如同无声的嘲讽。
做了这么多标记,耗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呢?
结果就像两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在阴沟里……不,是在汪洋大海里翻了船!
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心人当垃圾一样“捡”回来归还了?!
“她是眼瞎吗?!”唐文再也压抑不住,这句饱含着惊愕、愤怒和极度荒谬感的低吼从齿缝里迸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他指着那些浮标,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胸腔里的怒火像被强行塞进高压锅,快要把他整个人炸开,“这么大!这么亮的玩意儿!她看不见?!她当我们是弃船不要了吗?!”
就在唐文感觉自己的理智线即将被这离谱的现实彻底烧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疑惑从身后传来。
“文哥?怎么回事?站这儿半天了?”是等得不耐烦找过来的心安勿梦。
他走近,看到唐文脸色铁青,身体紧绷得像块石头,正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瞪着管理员和那艘船。
管理员则是一脸尴尬和无措。
这诡异的气氛让心安勿梦心头一跳,快步上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文猛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愤怒、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指着那艘安安稳稳停着的快艇,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冰渣:“哈……好笑不好笑?老梦,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下水前,怕船漂走找不到,跟傻子似的在船边挂了那么多、那么显眼的浮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控诉,“结果呢?结果在人家眼里,那就是没人要的标记!是垃圾!是破烂!所以她顺手就‘捡’回来了!”
“……”
心安勿梦脸上的疑惑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顺着唐文颤抖的手指看向那些浮标,又看看完好无损的船,再回味唐文那句捡回来了。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
昨天下午的惊魂一刻——船突然消失,两人在茫茫大海中孤立无援的恐慌感,瞬间无比清晰地回涌上来。
原来……差点害死他们的,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恶劣天气,竟然是……被人当无主之物捡走了?!
这得荒唐到何种程度?!
这个认知太过离谱,太过颠覆,以至于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良久的死寂。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迟来的、冰冷的后怕。
怕的是,自己要是没有遇到七七她们,他和心安勿梦两个人,很有可能在海上出事。
而就在这时,QQDD战队其他成员也陆续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唐文最后那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控诉。
“什么?!”
“捡……捡回来?!”
“昨天下午?!”
“卧槽?不是吧?!”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还带着晨起慵懒和比赛前些许紧张的队员们,此刻全都被这匪夷所思的真相惊得目瞪口呆!
她们看看唐文愤怒到扭曲的脸,看看心安勿梦煞白失语的样子,再看看那艘失而复得的快艇和船头刺眼的浮标……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昨天下午船不见了,唐文和心安勿梦差点就……葬身大海了!
那份紧张和担忧还历历在目,结果现在告诉他们,一切惊心动魄的源头,竟然只是因为有人路过,轻描淡写地把他们精心准备、赖以生存的船当成了“没人要的东西”给“捡”走了?!
这……这他妈的还是人干的事?!
一股强烈的愤怒、荒诞感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在每一个队员心中疯狂翻涌。
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怒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误或误会,这简直是对生命的极度漠视!是足以让人脊背发凉的冷酷!
码头的晨光依旧明媚,海风依旧带着咸腥,但此刻围绕在QQDD战队周围的空气,却冰冷、凝滞,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荒谬与愤怒。
码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徒劳地吹拂着QQDD队员们僵立的身影。
愤怒、荒谬、后怕……种种情绪在他们之间无声地激荡、碰撞,最终化为一片沉重的死寂。唐文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眼神死死钉在那艘“失而复得”的快艇上,仿佛要将它烧穿。
心安勿梦的脸色依旧苍白,他紧抿着嘴唇,眼神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被愚弄的冰冷。
“这……这算怎么回事?”七七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沉默,她指着快艇,又看看管理员,“管理员大叔,那个‘捡船’的女人,你们有登记她的信息吗?联系方式?长什么样?这……这差点害死人了啊!”
管理员被这阵势吓得更慌了,连连摆手:“没、没有啊!当时她就说捡的船,停好就走了,我们码头只登记船只进出和泊位,不登记送船人的详细信息啊!她就……就一个普通游客样子,戴着遮阳帽,具体模样我也记不清了……”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反而更添了几分无力感——那个差点酿成惨剧的“好心人”,就这样轻飘飘地消失在了人海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一股更深的寒意爬上众人的脊背。这意味着,连追责都找不到对象。
他们的愤怒像是砸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憋闷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