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在总监随口让大家说一说对银行未来看法的沟通会上，阿珍提出了客户中心应该做资料信息化的看法。
在如今这个内陆科技公司崛起、人工智能成了热门词条的时代，提出这样的看法，谁都不能说有错。
毕竟拥抱人工智能，是所有自诩精英人士的必须正确的态度。
总监盯着这个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的新来的实习生，最后不置可否地点了头。
做不好，这个内陆来的实习生背锅，万一有点成绩，他也能在“人工智能”这个新概念上展现出自己的上进来。
阿珍一向低调，如今突然得了总监的肯定，倒是让办公室的其他人开始紧张起来。
为了敲打她，最近她的工作量比平常多了一倍。而原本对她客客气气的各位前辈们，如今连中午的聚餐都不再叫她了。
阿珍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短短半个小时，她就将刘姐给的20份资料全部录入到了电脑中。接着，按照银行规定，她将所有资料锁在抽屉中，还仔细地按照姓氏排列好，等着下周把所有资料都处理完之后，再交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以往晚上也灯火通明的金融街，在这个周五的傍晚，开始缓缓熄灯。
阿珍也离开了办公室。她不像她的同事们一样背着名牌包，而是背着书包，低着头脚步沉沉，就像任何累到极致的打工人一样。
在她身旁，不时有人笑着同身边的男伴挽着手经过，花枝招展的衣着与打扮，给金融街增添了更多色彩，不再是往常的冰冷而又快速的金融精英们走过的模样。
有人提着酒瓶，有人拎着手袋，有人提着疯狂购物的大牌纸袋。
阿珍慢吞吞地走着，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走过拐角处，从金融街隔壁酒吧街的后巷穿过。
还没到夜上三更，酒吧才刚刚开始营业，所以即使是后巷也还显得干净。
但是人们知道，等再过几个小时，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就会躺尸一般铺在这里。
有人捡尸，有人大发善心过来帮忙，还有人会在这里说出他久远的秘密。
阿珍朝着刚刚开始营业的酒吧看了几眼，接着便快速穿了过去。
等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第一件事则是打开电脑。
她打字又快又急，机械键盘响起噼里啪啦清脆的声音，而她的嘴唇微动，和之前在办公室录入资料时候，没什么两样。
倘若刘姐在这里看到阿珍的屏幕，恐怕会大吃一惊。
在办公室里木讷加班的阿珍，一边默念，一边将她下午接手的客户资料，一行一行地打在了电脑屏幕上。
背得滚瓜烂熟。
虽然不至于将那些纸上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填写一遍，但客户的重要信息、名下账户的资产、还有其他的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如今都存在了她的电脑里。
打完最后一个字，阿珍轻轻吐了一口气。
短期记忆的保留时间有限，从她在办公室开始录入那些资料开始，她的脑袋就开始告诉运转起来，直到现在把所有默背的资料清空，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接着，阿珍打开电脑上的另一个窗口，对着满屏的代码，点击了三角形的运行按钮。
屏幕开始闪动，代码一行一行上移，进度条不停刷新起来。
阿珍离开她的人体工学椅，在吧台上给自己倒了半杯无糖的柠檬气泡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啜饮。
这是间很小的开间Studio，推门进来后只有一个一眼能看到头的单间，洗手间只有半平米，厨房是开放式的吧台，没有明火只有一个电磁炉的灶台。
巨大的落地窗在厚重的遮光窗帘背后，倒映着海港对岸的灯火。
“叮——” 代码运行完毕的提示音响起。
阿珍放下水杯，又坐回了电脑前。
“代码执行完毕——”
“人物图谱新增关系链2条待确认，点击链接——”
阿珍眯了眯眼睛，点开了屏幕上的链接。
一张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网图在她的32寸4K大显示屏上跳了出来。
原本戴在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分明没有近视，而遮挡视线的细碎刘海也被拨到了一边，露出凌厉而狭长的双眼。
倘若有人看到这样子的眼神，一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从内陆来的乖乖女。
“这条新增的关系链，我倒是没想到。”阿珍喃喃自语，手指轻点屏幕，“找个时间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没有观察到的地方。”
屏幕上的人物关系图谱，用浊色色调的颜色标注着不同的支线，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真实的人物，唯有正中心那里，是一个暗血红色的代号，“老鼠三”。
阿珍盯着人物图谱看了一会，关闭窗口，接着打开日程表格，审视自己的工作进度。
南星银行
— 信息化项目：进度30%
— 人物资料：进度50%
— 待办事项：美甲店预约、周六
上周才和总监提起的信息化项目，阿珍如今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而这项工作原本计划的时间，是半年。
那些把所有事情都属甩给阿珍的同事们并没有发觉这一点，而阿珍真正的工作“重心”，其实在那刚刚完成了50%进度的人物资料收集那里。
在南星银行日程的最后一行，是美甲店的预约提醒。看到这里，阿珍拿起手机，拨通了美甲店的电话——
“Hi——”
流利的英文从她嘴里说出，虽然依旧带着内陆来的口音，却足够应付大多数的交流。
“希望她们躺着讲我坏话的时候，不要太惊讶看到我出现。”放下电话，阿珍小小微笑了一下，带着点恶作剧的狡黠。
“积分兑换的美甲券，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