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过头，是个看着虽小却长得挺高的男生。
“你在叫我吗？”
“老大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想来是沈亦秋的小弟吧，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鄙夷。
“奥，前段时间脑袋受伤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老大了。我准备好好学习了，你们别再打扰我了。”
那个男生突然一阵惊慌，冲过来挡在我前面不让我走。
这，难不成要打架吗？
“老大，你真的以后都不打算再管我们了吗？要是以后那几个小崽子再被欺负怎么办？”
这话说得我有点蒙。
“奥对，老大你很多事不记得了，我，我是老二，你救下的第一个人，因为我家穷，学习又不好，总是被人欺负，你说你以前就这样被欺负，所以见不得跟你一样的人挨欺负。
还有老三……”
我迷迷糊糊地听他说完了。
原来，她手下的小弟，都是被她救下，自愿跟着她的。
原来，她打的架，从来都不是为自己。
“等等，你说老四是怎么来的？”
6
“老大，老四他爸爸是开诊所的，之前有个人死在他那了，从那以后，周边就传开了，说他爸爸医死人了，现在上他爸爸那看病的人也少了。很多小混混也凑热闹欺负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那事不怪他爸爸，那个人是突发性疾病，到诊所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
我的眼里突然亮起了光，“那，如果我想要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能弄来吗？”
“老大开口了肯定没问题，我这就去找老四。”
我点点头，“那晚上放学我还在这等你。”
当天晚上，老二老四真的送药来了，看来沈亦秋待他们确实不薄。
拿着药回到家，妈妈还在编筐子。
那个男人，在屋里听着收音机。
我没理他，帮妈妈一起编筐子，争取快点编完给妈妈上药。
“嗯，今天挺懂事，知道回来先干活了。”
我呸！
我不过是想让妈妈少受点罪罢了。
编完了又已经十点多了，我拉着妈妈走进我的屋。
“妈，爸打你的地方，我给你上点药。”
“你哪来的钱买药啊，偷抢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妈你放心，不偷不抢。”
给她上药时，她浑身都在发抖。
一定很疼。
就这样还编了一天的筐。
那个男人，真的猪狗不如！
在我的“听话”下，妈妈的日子过得算是安生，毕竟她也很听话。
我也算获得了一段安静的学习时光，虽然又冷又臭。
在我的努力下，学校组织的月考我替沈亦秋前进了十多个名次。
虽然我和沈亦秋的头脑互换了，但我之前也并非靠的天生智商，靠的也不过是后天努力罢了。
就在这天放学路上，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沈亦秋是吧？”
我抬头，是我的父亲？
他难道知道我和沈亦秋换身份的事了？
不对，他叫的是沈亦秋的名字。
难道他曾经找过沈亦秋？
他找沈亦秋什么事？
“我是沈亦秋，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是林氏集团董事长，也是林宛瑶的父亲，我总是听瑶瑶提起你，她很不喜欢你，本来我是想找到学校想办法将你劝退的。
“但是观察了你几天，发现其实你是个很善良很有义气的女孩子，重要的是，有点身手，我打算让你高中毕业后做瑶瑶的陪读，她一个人去外地上大学我不太放心，我会打点好学校，让你作为旁听跟她一起上课，学费我给你出，每个月再另给你五千块。
他看到我愣着没开口，继续说道：“不用现在回答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一周后，我还在这里等你。”
7
我万万没想到，我的父亲竟然为我做过这些事。
若是放在以前，他这种做法肯定会让我觉得窒息。
可是眼下跟沈亦秋的父亲相比，反而衬托得我父亲伟大了。
我父亲给沈亦秋的这些好处，对于她来说，真的算诱人。
重点是，每个月还有五千块钱，足以带她妈妈逃离了。
唯独那个条件，是让人犹豫的点。
所以当初，沈亦秋答应了没有？
不管她当初有没有答应，如今我是肯定不能答应的。
“林叔叔，不用等到一周后了，我现在就回答您，我不能答应。
父亲怔了一下。
肯定没料到我会拒绝他，也或许是嘲笑我的不知轻重。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绅士风度微笑着说：“没关系，高考之前，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父亲的背影，我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亦秋家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今天那个男人仿佛格外得高兴。
我第一次听到他笑，还有满桌子的菜。
唯独一旁的妈妈满脸愁容。
那个男人看到我，立刻上前来拉我，“哎呀亦秋啊，你可算是熬到头啦！”
我预感，没好事。
那个男人谄媚的笑让我浑身发冷。
“亦秋啊，有人上门提亲了，他家可是做大买卖的，开口就说给十万彩礼，下个月结婚，你也不用上学了，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找学校。”
我刚要开口，妈妈说了话：“她爸，这事再考虑考虑吧，他家儿子，可是个傻子啊。”
什么？傻子？
我本以为那个男人顶多就是着急让我嫁出去，少给家里添负担。
却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可那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傻子怎么了，傻子更好骗他家家产，哄骗着他给他家生个孙子，那以后他家的钱不都是亦秋的吗？况且人家张口就给十万，上哪找这好事去！”
“我不嫁！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你若逼着我嫁，就在他家闹得天翻地覆，让他到最后还得反过来跟你要钱！”
那个男人失了声，快速起伏的胸膛诠释着他的愤怒。
“咣咣咣！”
连续几脚踹过来，我立刻滚在了地上。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要不嫁也行。他们该给我的十万，你来给！否则，我让你、你妈，天天没好日子过！”
妈妈……
“好！毕业后，我给你十万！”
8
那个男人将一桌子的饭菜全收了回了屋，留下我和妈妈在黑暗的院子里。
妈妈过来搂住我，我的头靠在她的胸前，很清晰地听到她猛烈的心跳声。
所以，当初沈亦秋是答应了父亲的条件的吧。
为了妈妈，为了自己不明朗的未来。
我的父亲成为了她的救世主。
然而，我的那次打报告，令她被劝退，高中无法毕业。
断送了她唯一摆脱她父亲、摆脱嫁给一个傻子、带着她的妈妈逃离的机会。
所以她才绝望地选择断送自己的生命吧。
沈亦秋，原来，我当真是害了你的一生。
可是，你确实是打了人啊！
真的让我视而不见吗？
罢了，如今我替你逆天改命，算是还债吧。
此后的我更加卖命学习，每日只睡两三个小时，但也丝毫不觉得疲惫。
带着恨，带着爱，带着愧疚，很快我就冲到了年级前三。
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
这天放学回家，妈妈趁着那个男人不在家，将我拉到角落，偷偷塞给我一百元钱。
“亦秋，过年了，你拿着钱去买两件新衣服，你都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
“妈，你哪来的钱？”
“就卖筐子的钱，每次卖了钱，我都抠出一块钱来，慢慢攒的。”
“妈，要是被爸知道了，又该打你了。”
“放心吧，每次筐子都是我拿去卖，收筐子的早就给涨价了，你爸都不知道。”
看着妈妈期盼的眼神，我接过了钱，很烫手，很沉重。
第二天放学我去了商场。
妈妈哪里知道，现在的一百元钱在商场根本买不了一件像样的衣服。
我也并没有打算真的买，买回去新衣服，那个男人也肯定会问。
我只是想到商场逛逛罢了，毕竟真的很久没来了。
想必沈亦秋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看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它们真的离我很远了。
“哎呦，这不是沈亦秋吗？”
是之前被沈亦秋打的那个女生。
“你竟然来逛商场了，你有钱买吗，就你那父母，莫不是你妈偷抢来的钱让你满足虚荣心吧。”
她的话着实听起来尖酸刻薄，笑声更加刺耳。
我听着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当初的沈亦秋呢？
所以她才会打了这个女生吧，给她点教训。
但是，她用错了方式。
我轻笑：“你妈妈好，你妈妈那么好，就没教你，你刚才的行为属于侮辱诽谤吗，要不然，我告诉老师，让老师教教你？”
此时，她一旁的另一个女生拽了拽她说：“算了吧，现在沈亦秋可是学校的红人，今时不同往日，你别惹她了。”
她有些不甘心，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
沈亦秋，你看，有时候学习好，也是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
9
我用钱买了复习资料回家，妈妈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日子一复一日地过着，转眼就到了高考这天。
我的命运，在此一举了。
高考结束后，我开始出去做工。
一方面是为了赚钱，另一方面，方便查成绩。
毕竟家里没有电脑。
艰难地等了一些时日，终于等来了成绩。
739分！
查到成绩的同时，村里一个婶子跑来找我。
“亦秋，你赶紧到村大队去。省里来人了。”
省里来人，看来，我的愿望实现了。
到了大队，好几个人在等着我。
村长先说了话：“亦秋啊，你真是给咱们村长脸啊，你竟然考了省状元。”
省状元，甚至都碾压了原来的自己。
这时，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了话：“沈亦秋，现在好几所一流院校都在争抢你，我这次是代表省里来给你送奖学金的。”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省领导手中的信封打开，30万元几个字赫然醒目。
瞬间泪如雨下。
我做到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但好在我没有辜负自己，我做到了。
我立刻去镇上取了十万块钱现金出来，紧紧地抱着手中的钱往家走。
还有，离婚协议书。
我终于有了反击的资本！
进了门，我举起手中的钱，“爸，这里是十万块钱，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那个男人见到钱两眼放光，一瘸一拐蹦过来想要拿。
我往后退了退，“这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不就离婚吗，离，我这就签字。”
此刻的他已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而我只觉得讽刺。
盯着他签了字，我把钱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也不气愤，乐呵呵地将钱抱进了屋。
我招呼妈妈跟我一起走，她转身去收拾衣物。
“妈，什么也别收拾了。我给你买新的。”
这里的一切，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除了我的一些书，我和妈妈什么都没带便走了。
我带着妈妈来到了新的城市。
我选择了这里的大学。
我租了房子将妈妈安顿好。
她闲不住，还是要出去找活干，我没拦着。
曾经她做工是为了赚钱。
现在，则是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了。
而我，上大学之余也做着兼职，还在学校拿奖学金。
反正够我和妈妈两人生活，之前剩的20万也始终没动过。
可我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义务这个东西。
10
大三那年我就着手准备考研的事了。
正在我埋头苦学时，同学告诉我警卫处有人找，说是我爸爸。
那个男人来干什么？
我心中不悦。
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看来那十万块钱给他造福不小。
“哎呀亦秋啊，爸这几年可是想死你了。
你也都不回去看看爸。”
“直接说吧，什么事。”
“就是你给我那些钱，花完了，你再给我点。”
我震惊了。
他一个人，自己每个月还有保障金。
这钱竟然花这么快，是吃进去的吗？
他见我不说话，直接威胁上了：“你别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是我女儿，你有赡养我的义务。”
呵，我都忘了，我对他还有赡养义务。
“我现在还是学生，没有经济来源，没钱给你。”
“别装了！
我都知道了！
当初奖学金给了你三十万。
你就给了我十万。
你是真孝顺啊！
就这么对生你养你的爸爸！
你应该把剩下的二十万都给我！
算是还了我养你的账！”
他的一番话勾起了我诸多痛苦的回忆。
“如果可以选，我宁愿你不要生我养我，你可曾有过一刻真心为我着想。”
“好，剩下二十万都给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听到我要给他钱，他又嬉皮笑脸起来。
“哎呀亦秋，咱们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给了我那二十万，我肯定不再来找你了。”
我怕他又去给妈妈添堵，赶忙把银行卡掏出来给他。
“给你钱！赶紧消失吧！”
他满意地拿着卡转身走了。
我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准备回教室。
“咣当！”
“快来看啊，撞人啦！”
我回过头去，只见那个男人倒在马路中间。
很明显，他闯了红灯。
是啊，一个从来没有出过村的男人，怎么会看得懂交通信号灯？
出于义务，我将他送进了医院。
性命无碍，只是撞到头部，傻了。
斤斤计较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突然就无法计较了。
让他歇歇，也挺好的。
出院之后，我将他送到了养老院。
我肯定是不愿亲自照顾他的。
但是给他养老送终又是我的义务。
送养老院，是我对他最善意的决定了。
自此，便真的没有人会再打扰我和妈妈的生活了。
我会有很美好的前景。
带着妈妈一起走向光明的未来。
尾声
上大学后，真正的沈亦秋来找过我。
我叫她：“林宛瑶？”
她回：“我是沈亦秋。”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没想活过来的。
因为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活着没有一点意义。
唯独放不下的也就是我妈妈了。
也许就是这一丝的执念令我重生了。
只是没想到重生之后竟然成了你。
以前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我总认为你的优秀是你的父母帮你挣来的。
我认为你的父母会偷偷给老师好处给你开小灶。
成为你之后，才发现你所得的，都是你应得的。”
我笑笑：“看来，我们曾经对彼此都有很大误解。”
她继续说：
“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解决我家的问题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也很感谢你带我妈妈出来。
我爸爸那边，我去看过两次。
他傻了之后，倒是温和了许多。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骂骂咧咧了。
这也许是对他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互换回来。”
“不重要了。
我现在也已经过上了我想过的生活。
我的父母，相信你也会好好对待的。”
那之后，在我们俩的介绍下，两家父母也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时常会相互走动。
我们会共同爱护我的父母、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