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江别墅。
大雪打在雨伞上方,发出轻微的噼啪噼啪的声响。
江潮在佣人的搀扶下下了车,因为穿得太过单薄,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一起下车的张怡昕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在身上。
这个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天被人拖上车前,江涞给他披上的那件棉服。
那时候她和张怡昕一样冻的直哆嗦,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战。
那件棉服没能捂热他的冰冷。直到他看见移动病床从面前飞快划过,那个只穿了一件毛衣浑身是血的躯体时,他的心才开始发烫。
要不是她,他可能早就死了。他被扔在冰冷的路面上,全靠着那件棉服撑过了寒风,等来了救援。
而她出事之前,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会以不耐烦的语气和他说话,为什么对救他的事只字未提。知道的越多,存活的几率也就越小,弄死奄奄一息的他,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那个纸团,也是她冒着风险留给他的吧。
他却把那个当成了她的阴谋。
借着寒风,江潮有理由地流下了眼泪。
那个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他的江涞,可没有考虑过人恩怨和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啊。
“外面太冷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张怡昕缩着身子走到门口,发现他愣在原地,又折了回来,“江潮,你还在想什么?”
“江涞有消息了吗?”江潮没忍住,在众人面前掉下了眼泪。
“还没有。”张怡昕把目光瞥向别处,“张元他们还在找,放心吧。”
“我特别想见到她。”江潮不再顾及男儿流血不流泪的面子,就站在风雪里哭泣着,“我想跟她道歉。”
“先扶少爷回去,”张怡昕见江潮身体单薄,赶紧嘱咐佣人,“回去再说。”
一个佣人识相地站出来躬身背起江潮,加快脚步朝屋里走了进去。
雪越下越大,把扫了一遍又一遍地面掩盖得没了痕迹。
围在火炉旁的母子两个追忆起过去,互相倾诉着内心的愧疚。
“如果她回来了,我们就让星光帮我们向她说和,星光和她的关系很要好。”张怡昕安慰着江潮,也在安慰着自己,“说到底我们作为母亲,作为哥哥,还不如人家一个表妹更能感受到血缘关系。”
“那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偏见。”江潮苦笑,“她小时候喊过我哥哥,一次我打她一次,现在想想真是愚蠢。”
“老太太因为我的关系也不怎么待见她吧?”张怡昕还依稀记得江涞参加江老太太过寿的时候,她对她每个孙子的态度。
“我奶奶是在她的劝说下回了松香庄园的,那时候奶奶跟她提的要求是,让她再也不要回到江家,”江潮心里一阵刺痛,“没想到她那么急于脱离我们,一句都没有多说就答应了,我们带给她的伤害真的是太多了,多的数不过来。”
“好了,别再想过去了,”张怡昕试图从懊悔中走出来,拍了拍江潮的肩膀,“等找到她,我们好好弥补。她那么好,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
私人诊所。
江涞坐在轮椅上,守在病房的阳台前,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想起自家院子里准备的那个滑雪场。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们一大家子现在一定在院子里快乐地滑雪吧。
她还准备让常哲他们喊着要养的哈士奇来一个狗拉雪橇,没等到下雪,自己就成了这个样子。
“姐,你看他们堆了一个雪人。”白乐拿过手机,里面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星光、夏优和曾远他们围着雪人比着最老土的“耶”的姿势。
雪人身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用霓虹灯围起了陈思的名字。
“以后我不叫陈思了,”江涞摇了摇头,略带不满,“改个新的名字,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他们。”
“姐,我觉得还是江涞好听。”白乐说道。
“江涞?江潮,江汐,江涞,”江涞念叨着,笑着问道:“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白乐摇头。
“一潮一汐,早晚相伴。涞是古水名,今天早就没了这个名字,我的到来格格不入。”江涞分析着,不禁感叹,“老太太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可没有指望着我有多好的将来。”
“可你就是为自己打拼出了一个美好的将来啊,”白乐煞有其事地说道,“还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未来?”江涞突生灵感,一脸欣喜,“那我改这个名字好不好?”
“不好,”白乐摇了摇头,“未来太过遥远,不知好坏,应该叫美好的未来,”他灵机一动,“要不改姓好,叫好未来?”
“滚。”江涞白了他一眼。
“好未来,听着就像个广告名。”突然一个嘲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乐打了个激灵。
他暗自庆幸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自行退到了一边。
严澈斜了他一眼,走到江涞身后,推着她的轮椅进了里屋。
“阳台有风,不能多待。”严澈嘱咐着,把病床上的床单铺好,被子拿开,又返回来把江涞从轮椅上抱起来横放在病床上,给她盖严实了。
“总在床上待着,我都快要发霉了。”江涞不情不愿地拉了拉枕头,把胳膊拿出了被子。
“白乐,给你手机不是让你刷朋友圈的,”严澈突然训斥道,“要是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我保证把你扔到公海里去喂鲨鱼。”
“知道了,严哥!”白乐惊恐地地收起手机,转身退出屋子去。
见白乐走了,江涞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免感叹严澈的威严。
“今天的新闻你应该看了吧?”严澈满不在意地问道。
“嗯,星光接了新电影,马上就投入拍摄了。她上一部戏有望得奖。”江涞复述道。
“不是这个。”严澈看着她的眼睛,漠然无波,“梁谨渊辞职的事情。”
“辞职啊?”江涞的脸上更是平静,“辞就辞了呗。”
“你不好奇原因吗?”
“不会是为了我吧?”江涞随口一说。
严澈点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