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糖糖,你给我醒过来!”
裴啸低吼着,双手仍在徒劳地按压她冰冷的胸口。
指尖的寒意,扎进他的心脏。
从未有一刻,是这样的令他绝望。
“……你怎么这么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裴啸的声音里带着未察觉的颤抖。
他想起她平日那张总是带笑,没心没肺,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脸。
那样的她,怎么会……
“你醒过来……”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沙哑,“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行吗?我说真的。”
如果……
如果他之前肯接受她那笨拙的道歉,
如果他没有被怒火冲昏头,没有对她说出那些刻薄的、伤她至深的话……
“我原谅你了,听见没有?安糖糖!”
然而,没人回应他。
救护人员赶到,将她从他身边移开,迅速接替了他的抢救工作,裴啸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退到一边。
他看着他们给她戴上氧气面罩,将她放在担架上抬走。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呼吸。
裴啸瘫坐在冰冷湿漉的地砖上,背靠着冰冷的浴缸壁,脑袋里一片空白……
如果他接受了道歉……
如果他没有说那些狠话……
每一个“如果”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
“她明明……”
明明不是会想不开的人啊
直到此刻,裴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她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的心脏也没有强大到,随时能修复如初。
浴室里还弥漫着柑橘香波的味道……
……
安糖糖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她的生命迹象微弱。
一直在昏迷。
裴啸成了她的临时监护人。
酒店将安糖糖的东西,送到了裴啸的面前,“裴先生,这是安小姐的东西,请您临时帮她保管一下。”
“给我吧。”
她的行李箱,和包包。
小女孩的包包上,挂着一些很可爱的玩偶。
一捏还有声音。
“糖糖喜欢裴啸哥哥,mua, mua。”
裴啸苦笑着,“有病。”
她的手机设置了密码。
但他还是,很轻易地就进入到了手机页面。
他不是非要窥探她的隐私。
只是小姑娘的手机,自己刷过程序,一打开就会识别人脸。
而他的脸,恰好就可以解锁。
随着手机屏幕亮中,屏幕中间跳一个卡通小人。
用安糖糖的形象做的。
“你是裴啸对吗?是我安糖糖最喜欢的男人,恭喜你,你可以查看糖糖的小手机呦,但是看到秘密后,不要说出去。”
裴啸不知道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秘密。
不过,他还是很有兴趣的,点开了她的记事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一些事情。
她的生日。
她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她的心情。
还有最近的一些……
[程节答应帮我拿回我妈的公司,让我偷裴啸的竞标书做为交换,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我一想到我外公死前,那遗憾的样子,我就没法不跟他达成协议。]
[我知道这事完成后,裴啸一定会恨我的,可我真的没办法,只有程节可以帮我,我想拿回母亲的公司,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
[从小我就没有妈妈,我不知道妈妈怀抱的温度,我也不知道有妈妈的孩子,会有多么的幸福,我喜欢裴啸,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缺失的温暖,可他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挺气自己的,如果我年纪再长几岁,如果我可以再漂亮一点,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竞标完成了,我害怕极了,我不敢去公司,我怕挨骂,我更怕裴啸不理我,我该怎么面对他?]
[我被开除了,裴啸拉黑了我,我好难过,我尝试着用各种方式联系他,可是……,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从来不知道,伤害别人的同时,会伤得自己这么重,我好后悔,我宁愿不要母亲的公司,也不能这样的伤害他,他不该为我的愿望买单的。]
[妈妈,保佑我吧,保佑我可以得到他的原谅,让我少活三十年都行,求你了妈妈。]
裴啸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的心事很多,大多与他有关。
他一直认为,一个小姑娘,是不会喜欢他这种年纪的男人。
对安糖糖态度,他都是抗拒。
甚至,说得更渣一点,不拒绝,也不负责。
但她总是屁癫屁癫的,对他的热情一如既往。
或许,他应该对她改变一下看法了。
关上手机。
裴啸去了医院。
安糖糖情况有了好转,但求生的意愿也没有那么强烈。
在好与坏,生与死之间,不断地横跳。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摇头,“不好说,我看她……好像不愿意醒过来,有一点沉溺在自己的梦中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
“要怎样把她叫醒?”
医生:“多说说话吧,她能听得见。”
裴啸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
想让他跟安糖糖不停的说话,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去买了本童话书。
有时间就给她读两个故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裴啸发现安糖糖醒了。
但她还在装睡。
他找来医生,让医生给她打针。
安糖糖害怕,不得已,只好醒过来。
“这一觉睡的真累啊。”她干巴巴的笑了笑,看向裴啸故作惊讶,“还以为后会无期了呢,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裴啸哥哥。”
裴啸看着她。
看她自我掩饰的故作轻松,心里有一些难过。
“感觉怎么样?”
“没事啊,我就是不小心溺水了。”她举着小手发誓,很认真的样子,“我真不是自杀,要自杀的话,我就割腕了,意外,纯属意外。”
“我是问你感觉怎么样,不是问你自杀还是意外。”他淡淡的,语调清冷。
安糖糖撇撇嘴,“没什么感觉,就是睡得腰酸腿疼的。”
“既然你也好了,我也该回江城了。”裴啸起身,安糖糖慌忙牵住了他的手,“我还没好利索呢,你就不能再陪我几天吗?”
要是回了江城。
他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再见一面都难。
她巴巴的,“可以吗?我可以出工钱,你要多少,你可以说个数。”
“怎么,跟了程节,变大款了?”
这话怼的安糖糖无言,“我,那程节也没有给过我钱花,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我说话向来难听,不想听难听的话,我就回去了,你保重吧。”
裴啸转身要走。
安糖糖紧抓着他的手,不让,“难听就难听吧,只要你肯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