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叫我方休吧”沈九炔看着常理,心中想了想,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走想过自己会用另外一个身份,所以,他想了想,便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毕竟,沈九炔哪怕就是去到了魔界,都不曾舍弃过自己的名字,他在魔界,逢人便是“九炔殿下”,而归来人间,他“沈九炔”这三个字,他也根本没有想过换掉,他一直都没有想过换一个名字,再出现在帝休的身边,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听好的。
这个名字,是帝休给他的。
那年深冬,帝休遇见沈九炔的时候,沈九炔已经在寒冬腊月的冰雪里被冻的奄奄一息,帝休一袭白衣,像是风雪里的天神,来到了沈九炔的面前,他沈九炔已经被冻的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勉强说一句“先生救我”,而这四个字,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嘴唇已经被冻的麻木了,所以他说话的时候,那四个字到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
那就是“生”。
刚刚开口的时候,第一个字卡在了恍若结冰了一般的喉咙里,而第二个字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可是后面两个字,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
这一晕,打开了沈九炔新的世界。
从此,沈九炔开始了在天云门的生活,这也是他一辈子里面,最美好的记忆了。
而他的名字,则是沈九炔醒来之后,帝休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的帝休,还是昔日云中君,可以说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于沈九炔的名字,帝休只是说,他们两人第一次相见,沈九炔就只说了一个“沈”字,反正醒来之后的沈九炔可以说是对前尘往事忘却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帝休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就将“沈”这个字送给了沈九炔当做姓名的姓,而名字,帝休只是从他昔日没事和段子楼对诗中抽出了两句,取了“九天落河难于水,炔焰折尽四海彻”中的开头两个字,算是做了一个名字给了沈九炔。
从此,他就成为了整个云中峰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弟子,也是帝休乃至其他的弟子最疼爱的小弟子。
哪怕时过境迁,他和帝休都已经经历过各种跌宕起伏,和整个天云门的人也算是生离死别,他还是继续用着自己的这一个名字,他心想着,嗯,这一辈子,不会再换了,这是他和帝休,最后的关系了。
没成想,事到如今,他还能再一次的遇见,虽然帝休已经忘却一切的前尘往事,可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帝休此时此刻就在他的眼前,真真切切,如假包换,虽然他们以后可能有什么不太好的经历,但是这一切已经是后话了。
原本,沈九炔回到魔界之后,可以说是做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周到,走一步想三步并且还会给自己留好两条后路的那一种,准确的说,沈九炔知道自己身后已经无路可走,他但凡走错一步,就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他身后的孤魂野鬼,会把他蚕食鲸吞的连一根肋骨都不剩的。
所以说,他的瞻前顾后也是有道理的,然而,当沈九炔看到了帝休之后,他的一切瞻前顾后都已经不重要了,准确的说,他什么后路啊报应啊都不想了,他只想着帝休。
就好像是他一下子冲进乾坤镜像,对魔界自己布置了许久的计划可以说是完全不管不顾了,一会儿就冲进了廊渊。
就是因为帝休在廊渊受困,他看不得。
他对帝休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渗透血液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舍弃掉的了。
他这随口一句的名字,看似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故意和帝休撞名的嫌疑,但是,这其中的意味深长,可能只有他沈九炔自己知道。
方休,至死方休。
他的第一个名字第一个身份,是帝休给的,而他的第二个名字第二个身份,则是自己给的,而他自己给自己的名字,与其说是一个名字,也可以说是一个宣誓。
他对帝休,至死方休。
当然了,这种感情常理是肯定明白不过来的,常理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药箱,然后又看了了站在一旁的帝休,随即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沈九炔说道“你这名字可是叫的太随意了,方休,你看这药箱是方的你就叫方休了?是不是回头有人问起来,诶呀方休啊,你是怎么拜入帝休门下的啊,你是不是要说,就是因为你和帝休的名字有同一个字?”。
听到常理这样的一番猜测,别说沈九炔了,就是一旁的帝休听了都没啥脾气了,论脑洞,帝休只服常理。
而对于常理这样的一个解释,沈九炔表现的倒是比较随意,其实说句实在话,这“方休”的意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哪怕就是帝休都不需要知道,他心想着,这只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和鞭策罢了,这其中深意,现在的帝休,不需要了解。
所以,沈九炔便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这随口一说的名字,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对外的好借口,君上,没有我的日子,你的日子倒也不无聊啊……”。
“不不不,没有你的日子里,他也没有任何人”常理对于沈九炔这样的一句看起来恍若是故作轻松的调侃,只是回了一句看起来非常严肃的话。
原本沈九炔也仅仅只是想要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帝休可以说是神色紧张,而一旁的十七刚刚才包扎好伤口,所以现在正在闭目养神运功调理,看着昔日两个熟悉的人都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模样,他沈九炔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让他们放松一下,毕竟他沈九炔的心里,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担心的家伙。
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当然了,对于沈九炔这样的一句调侃,常理倒是非常严肃的给沈九炔上了一课,常理一边给沈九炔的伤口做包扎,一边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说啊,你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你的君上啊,他已经死了三年了,啊呸,是晕了三年,这才醒过来,所以说这三年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睡了一觉罢了,这没什么无聊不无聊的说法的,说到底,真正无聊的应该是你的十七师兄才是,他可以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将你们的君上给完整的复活了过来的”。
“师兄……”沈九炔一听,不得不说心中还是有点动容的,他在天云门的时候就知道,十七师兄是整个天云门对于帝休来说最得力的弟子,可以说是他作为首徒,是整个天云门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其他的意见的,包括他沈九炔。
对于十七,沈九炔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因为沈九炔也是知道的,十七并非人类,他虽然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几乎什么照妖镜都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是,总的来说,十七虽然什么方面都可以可以说是好的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不管是封神俊朗的容貌身材,还是他做人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还是他对待所有人都拿捏的好分寸的方式……,反正在天云门,所有人都当十七是整个天云门的大师兄。
只是,这样的大师兄,却是一个没有太多感情的人。
因为十七是肉芝,他学习的了一切人类的喜怒哀乐,唯独学不会感情。
他和一般人不同,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无缘无故的想要对他好,为他魂牵梦萦,他十七也是,他想要对整个天云门的弟子好,并且只要外出有事,对待云中峰的弟子也是魂牵梦萦,对于他们的饮食起居个人喜好还有吃穿用度包括他们的课程,十七记得比谁都要清楚,准确的说,在云中峰的时候,大部分课程都是十七教授的,而帝休,只有十七外出有事没有及时归来,所以安排的课程已经超时了的时候,帝休才会来给他们安排上课的课程,平日里最多的,帝休只是想起来提点就提点几句,想起来给他们上课就给他们上一课,这样的君上,完全可以说是不负责任的。
但是,因为十七的原因,他们云中峰弟子的课程也没比其他峰的弟子落下来太多,并且不管是什么事情,哪怕就是云中峰人少,但是十七总体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自己一个人尽自己所能的会把大部分都扛走。
对于这一点,沈九炔可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就是他看的时间没有多长,但是听说的却非常的多。
十七在天云门上百年,不是没有人喜欢十七,只是十七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如果说想要对一个人好就是喜欢的话,那么他对云中峰上到君上下到花草,都可以说是喜欢,甚至是爱,所以说,他十七完全是不明白爱是什么的。
毕竟他们肉芝根本就不需要传宗接代和社会交集的,他们一棵肉芝,就这么在深山老林之中过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过活着,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日升月落,他们肉芝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哪怕身边有别的肉芝,他们也很少互相搭话,因为没有必要。
他们自己安安静静的生,安安静静的死,然后自己一个人分裂,在世间留下新的生命,肉芝就是这样一种孤独的存在,他们有感情,却唯独没有两个人的感情。
所以说,十七根本就是不懂得爱的。
对于这一点,沈九炔不知道该是喜是忧,喜的是十七对付再好,他也不用防着,忧的是,十七他的一辈子,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