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了,没有群山和长林的遮挡,初升的太阳是晃眼的。
李姜早转进马车去了。
李擎坐在草地上,低垂着眼眸也能感受身前刺目的光。
他指尖摩挲着手里的书页,唇角勾起一个安宁的笑意。
身后的村民陆续起来了。
生活像生锈的齿轮。
逃荒的时候,齿轮卡得几乎转不动。
现在安顿下来,齿轮上了油一样吭哧吭哧的运转起来。
混乱归于秩序,一切终于步入正轨。
李擎感到一种平稳,身上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似乎更淡然了。
要建房子,空地上一望无际的杂草就要除掉。
家家户户的劳动力掏出镰刀重操旧业。
顶着清晨的太阳。
远远望去,尽是村民们弯腰除草的背影。
直到太阳升到头顶。
李四直起身子,喘着粗气擦了把脸上的汗。
背后让太阳晒的火烧火燎的,喉咙里也干渴得难受。
“不行了,歇一歇再说!”
说完他摘下草帽扇风,拎着镰刀走到树荫下乘凉。
好在蒙山郡的风大。
不然就顶着头上这个毒辣的太阳,人不中暑都难说。
越来越多的村民受不住,也跟着停下来歇息。
李父一大口水灌进嘴里,身上的燥热这才消下去几分。
他问:“咱们割了多少了?”
李四站上供起来的土地看去。
那么大一片草地。
相比之下,他们忙绿了一上午的成果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这草地也太宽宽了,咱们得割到什么时候?”
李四心里叫苦。
昨天他还觉得宽点好,土地宽阔了才显得新建的村子有排面!
看到这一幕,李父只觉得心梗。
他这具身子逃荒的五个月以来都没干过农活了。
现在就干了一上午。
李父就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散架了。
原以为野草除了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了吧。
谁知道总共除的草不过是辽阔草原里的小小角落。
好家伙,忙了半天,草原只是受了皮外伤。
李父泄气,把手边的镰刀一扔。
这时。
秦定山走来:“李兄弟,县太爷派人来了,正找你呢!”
李父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什么事啊?”
官府铺出来的道路上停着一匹枣红色的马。
一个衙役模样的人站在一旁:“李大人,县太爷请你到衙门走一趟。”
李父皱着眉头:“什么事?还非得去一趟县衙。”
那衙役一问三不知,只说县太爷又是要跟李父交代。
看了眼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李父有些不情愿。
有事昨天也不说清楚!
最后李父叹着气应了下来,这才打发了衙役。
说不定往后还要跟县太爷往来。
走一趟就走一趟吧。
吃午饭的时候。
李父跟李姜坐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
“姜儿,你看看这草原,爹都干了一上午了,草原愣是一层皮都没脱,爹现在是腰酸背痛,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李父捶着腰唏嘘道。
李姜望着随风飘摇的野草,顿时觉得碍眼。
建房子的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这一片野草也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爹你等等,让我看看商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用的除草剂!”
说着,她打开商城面板。
皮球到现在都没出来。
应该是还没把她奖励的事情谈拢。
她搜索起除草剂来。
排在首位的是一瓶具有现代气息的浓缩除草剂。
还只要二百积分!
李姜想也不想,大手一挥就换了两瓶。
那么大一片草原,一瓶只怕太少。
这种除草剂是一种草甘膦除草剂。
它的除草效果彻底,而且见效时间快。
使用草甘膦除草剂的十天内不能播种。
不过这十天他们就是想种地也没办法种。
房子的事还没解决呢!
这种除草剂当然也对人体有害,但只要不喝下去,就不至于死人。
“好了!爹,这下野草的事解决了,下午咱们就不除草了!”
李父听到这话,脸都笑出皱纹来。
“还得是我姜儿,没有你爹都不知道怎么办!”
对于自家老爹这种卖乖的行为李姜也很无奈。
不过她很受用。
父女俩对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
一旁的李母也发笑:“背着老娘说什么悄悄话?”
李父清了清嗓子,又道:“媳妇哪老了?不老不老,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他声音不小,歇息在树荫下的村民都听见了。
李四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诗句里的花籽怎么听都是夸人的话!
“守财,你文绉绉的说什么呢,你不能仗着自己识几个大字,就不管我们这些粗人的死活吧!”
这番话引来村民们的大笑。
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还有人拍手叫好的。
李父更得意了,却强压着笑意装正经。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笑了,不然一会我媳妇该生气……”
他的话戛然而止。
原来是李母把一张饼子塞进他的嘴里。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母佯怒,可一双美目里流露着的温柔却做不了假。
“哈哈哈!”
村里的人笑的更欢了。
就在这欢声笑语里,李擎也轻轻勾了勾唇角。
一开始,他不是没担心过二叔一家子壳子里的人会不会很难对付。
后来也忌惮了一段时间。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
一个把媳妇孩子当成宝的人,刀尖所指的,只会是伤了他心头肉的人吧。
用了午饭后,李父带上秦家兄弟跟李姜进了县。
李擎则带着男丁上了莽山。
这回虽然是九月,可没过秋分之前的太阳还是毒辣得很。
还是等凉快下来在除草吧。
他们上山伐木,虽然想建瓦房,但房梁什么的还得用上木材。
村庄的规划是以河流为界限。
河流背面是莽山,阳面是广阔的空地。
离水源近的土地优先用来种地。
种地还得由衙门来规划,他们能决定的只是居住的村子。
田地之后就是他们的村子。
靠近大路的地方将来还得建一个牌坊。
这是因为大燕朝有立牌坊的风俗。
牌坊在一个村子的地位仅次于宗祠。
就像遭遇了山洪暴发的大泽村。
村长把逝者的骨灰埋在牌坊下。
其实跟把牌位放进宗祠里祭拜是同样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