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公子？
莫非就是那个美名遐迩的安州城第一才子晏殊？
主母王氏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理了理衣角和鬓发，笑道：“好！燕舞，你去安排一下！我马上就到！”
丫鬟燕舞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主母王氏来到卧室里，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妆容和衣饰，老嬷嬷随即跟进来笑道：“也是无缘无分！不然这个晏殊公子，说不定就是陈家的乘龙快婿了！”
王氏幽幽叹了口气，笑道：“命中无时莫强求，嬷嬷，我跟了陈老爷这么多年，什么甜头和苦头都尝过，人生最要紧的是苦尽甘来，一路顺风顺水，我可不希望大小姐以后跟错了人。”
老嬷嬷神色微微怅然，低声笑道：“这两天大小姐虽然勤勉努力，但是老奴瞧得出来，她对那个晏殊公子还是放不下。”
陈妤有时候心不在焉，一边画画弹琴一边露出思念之色，老嬷嬷也是个人精，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她心里装了人？
只可惜晏家不是陈府可以轻易攀附的，那位晏殊公子也是极有主见，极有头脑的一个男人，毕竟拿到府试解元的荣誉，前途不可限量，想来晏殊公子的家教和背景都是非同一般。
王氏眼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忧虑之色，她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嬷嬷来到前院，专门招待客人的花厅里。
晏殊跟王氏见了礼，看似恭敬地作了一揖。
礼数十分周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平静优雅，不悲不喜，丝毫没有那种世家子弟的倨傲和张扬之气。
王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暗暗赞叹。
外界多得是对晏家公子的盛誉，如今王氏亲眼所见，更是名副其实，也难怪大小姐会对他念念不忘，相思入骨。
晏殊一袭浅色锦衣，身姿颀秀挺拔，如松似柏一般，面容俊秀无俦，气度矜贵而又沉稳，有种胸有城府，脚踏实地的观感。
他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将小丫鬟青萱赎出去，价钱随便陈府开。
王氏早有预料，没想到青萱那个寄人篱下的童养媳居然还有今天的这等造化！真是世事难料！
之前王氏将碧水观的碧云道长请过来，原本打算治一治青萱身上的邪气，却不料，碧云道长反而被青萱收服了，现在的碧云道长简直就是唯青萱马首是瞻，根本不把陈府的安危放在眼里！
王氏总觉得，这个青萱有点邪门，有点古怪。
但是碧云道长都制不住，打不过的小丫鬟，她怎么可能自讨苦吃，跟青萱做对呢？
做人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最后王氏开了一个价，不多不少，两千两银子，将青萱当初入府的时候签下的卖身契拿出来，交给晏殊。
晏殊仔细检验一番，确认无误，便当众将这份卖身契给撕了！
王氏眼神闪了闪，笑道：“晏公子，你不是要买下青萱么？”
有卖身契在手，青萱就是他的人，他可以任意摆布，随意拿捏。
他何必将卖身契撕了？
这样就很难控制那个处处透着邪门的小丫鬟。
晏殊摇摇头，笑道：“我要给青萱自由，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这，是表白？
王氏不由得心中叹息，如果晏殊公子的一腔深情送给陈妤的话，那她肯定是喜闻乐见，大加赞赏。
只可惜，他深情的对象是陈府小丫鬟，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种被人喧宾夺主的郁闷和憋屈。
晏殊撕了凌霄的卖身契，将赎身的银子交给王氏，王氏吩咐老嬷嬷将这笔钱收下，双方便准备友好地道别。
冷不防陈妤收到消息，从花思院急匆匆地赶来。
她跟晏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上次也只是一起参加春日宴的时候碰过面。
按理说，陈妤对晏殊只有一点点交集，应该对他印象浅薄，但是等她看到晏殊这幅玉树临风，翩然优雅的样子，她忍不住眼眶一红。
郁积多日的思念和爱慕之情，几乎要在一瞬间倾泻而出。
凌霄也来到前院，在花厅门口遇到陈妤。
“大小姐？”凌霄倒是神色淡然。
陈妤眼中滑过一丝敌意，冷笑道：“你应该很得意吧？”
有个男人愿意为你这般付出，不计回报，而且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前途似锦，是安州城，甚至整个江南都首屈一指的青年俊杰。
凌霄也知道自己变成安州城闺中少女的公敌，原因无他，只是晏殊这个人威望隆重，才名远播，他是多少年轻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就这样被她夺走了，被她一人独占。
凌霄没有回应，径直走到晏殊身边，现在她的卖身契被晏殊撕了，以后她跟陈府再无瓜葛，再也没有任何人身依附关系。
只是……她很想调查一下原主真实的身世背景，就凭原主这份得天独厚的美貌，应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普通家庭或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家庭。
虽然凌霄对原主的身世背景不太感兴趣，她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原主肯定很介意，很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陈妤也走到晏殊身边，楚楚可怜地问道：“晏公子，你……你将青萱赎出去，是为了什么？”
晏殊不厌其烦地笑道：“当然是放她自由！以后不管她做什么，由我来做她的后盾。”
陈妤顿时神色一震，如斯深情，却不属于她。
“晏公子对青萱的心意，真是让人佩服！只是不知，晏公子以后还会来陈府做客么？”
这是隐晦的暗示了。
晏殊瞧出她眼中的爱慕之色，这样的暗恋眼神，他实在是看多了，也算是见惯不怪，笑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应该不会再来叨扰你们陈府，大小姐，就此别过！”
这是拒绝，很直白，很简单。
陈妤蓦地心中一痛，好在老嬷嬷赶了过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小姐！别难过！夫人也在这儿，夫人会照顾好你的。”
陈妤窝在老嬷嬷怀中，哭得稀里哗啦。
世上最悲伤的事，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深爱着你。
晏殊对陈妤的情意视而不见，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拒绝，外面爱慕崇拜他的女孩子太多，他不可能一个个顾忌一个个回应。
他带着凌霄准备一起离开。
凌霄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我们去一趟二公子的院子。”
晏殊对凌霄可谓是言听计从，立即跟着她来到二公子的院子里。
陈羲也得到消息，郁闷地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籍。
他虽然头脑简单，纵情欢乐，但是也并非一无是处，毫无优点。
就比如这几天他闭关读书，也算是收到一点成效，至少脑子里不再充斥着吃喝嫖赌的念头，整个人也变得清净很多。
凌霄这次算是跟他郑重告别，笑道：“二公子，记住你自己的话，明年府试你要拿到名次，今后保持上进心，步步高升！”
这是原主的心愿，也是凌霄能够给陈府留下的最后一点善意。
陈羲有点伤心，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动情，难道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从此一别两宽，再无重逢之日？
陈羲红着眼睛，问道：“青萱，如果我改过自新，如果我好好读书，你能不能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凌霄坚定地摇摇头，回绝道：“不能。”
不爱，所以不会留下来。
陈羲懂了，他读懂了凌霄眼中的漠然与沉寂，他突然悲伤地摇摇头，不顾丫鬟的阻拦，从书房里冲出来，没头没脑地跑到外面的大街上。